親爹總是會用心給她挑選,知道左家人品。
而且娘那陣給她送來,確實有在左家特意多住了一段日子,看到左撇子,半大小子有吃的還惦記給她留著,娘這才離開。
做娘的思慮的事情隻多不少。將她扔到這,現在再細想想,可能還摻著如若繼父或是繼兄萬一不是人的顧慮。她那時候都十歲了,過兩年一眨眼就十二三,成了大姑娘,能成親了,萬一再給她禍害嘍哭都找不著地兒。
現在她一把歲數了,聽過見過的惡心事不少,才能想到這些細節。
所以說,當初一個單身女子帶著一個十歲半大姑娘,出一家進一家那麼容易呢。
娘或許有苦衷。
而她昨兒坐在老朱家炕頭,一下子就想娘了。心中一直對親娘堵著的那口氣,該怎麼形容呢。
以前她恨不得娘甭管說啥,她都想頂嘴,大喊大叫一番,似乎噎到親娘心裡能舒坦一點兒似的。
因為委屈。
但這次,在朱家這幾日再回來,心堵的那些好似裂開一道亮堂的縫隙。
白玉蘭站起身,望眼窗外。
不是為看她老頭子和女婿們卸白菜,而是想看看外麵雷聲又轟轟起,閃電沒。那小老太太怎麼還不回來,用不用去接啊?
你說,可真是鬨心死了。
著急回來尋思看看老娘,結果不在家。
她那個娘永遠、永遠和她對不上茬。
白玉蘭心亂坐不住,乾脆甩甩手上的水,去小閨女那屋。
那屋放著今年新收的糧食,想去看看有沒有沒曬好發黴的,再順便讓小麥將羅峻熙喊進屋。
她做嶽母的要是去喊,好像偏心眼似的。讓大姑爺乾活,讓小姑爺進屋。
但咱得說,這節骨眼確實要偏點兒心眼,羅峻熙最好啥活不用乾,在外麵卸什麼白菜,趕緊進屋換衣裳才最要緊,以防過後打噴嚏流鼻涕。頭昏腦漲的那就不用溫書了。
“快去,讓你男人進屋。”
白玉蘭催走小麥,這才開始一一檢查糧袋子。
她家不同於朱家。
朱家的糧食是新收的,有的才曬大半乾。過後雨停了需要再翻曬。
她家屬於最早收地,知道大姑爺做那夢的時候,早就收完了。所以糧食乾透透的早已裝起來。
由於偷摸澆過那神仙水,今年無論是地裡糧食還是菜園子菜,也比往年出息幾分。要不是野豬那回進院兒,將菜踩踏糟踐不少,彆看咱家不如朱家幾分之一大,那園子裡的菜也夠吃。
白玉蘭數啊數,哎呀?
就感覺數目不對,是數錯了嗎?
白玉蘭疑惑,怕被老鼠禍害,糧食明明全架在這屋,怎麼少了兩袋子嫩玉米,一袋子麥麩,老玉米麵也少了許多。
定了定心,又數了一遍,白玉蘭這才急了,數目確實不對勁兒。
而且這和那娘幾個在家多吃油可不一樣,這可是糧食,被糟踐就是上百斤,反正總是不能家裡人吃了就是了:
“小豆啊,你跟你外婆是不是把糧食倒動倉房去啦,這裡怎麼少幾袋子呢。不能放倉房,讓大耗子啃了怎麼整。”
說著話,白玉蘭風風火火就要朝倉房去。
“沒有。”小豆攔住道。
“什麼沒有,那怎麼少好幾袋子呢。”
就在這時,朱興德和羅峻熙一身雨水進了屋。
朱興德半張著嘴,他還震驚於倉房那一大堆家夥什。
而像是在回答白玉蘭一般,喝多的滿山,終於晃晃悠悠從小屋出來了。
才打開門,滿山頂著一張通紅的臉微微一笑:“丈母娘,嗬嗬,娘……”
白玉蘭驚訝道:“滿山啊,你這也不是睡覺啊,你這是大白天喝多了呀!”
“嗯?我喝多了嗎?”
話還沒說完,哐當一聲,被門檻絆摔。
朱興德、羅峻熙,二柱子、白玉蘭,甚至連後進屋的左撇子都本能地伸出了手,就是離得太遠沒扶著,眼睜睜地望著滿山像座山一般,實實惠惠摔個大前趴。
——
“是我玩命生了你呀,做人要講良心啊。你說長大會孝敬我呀,這樣才能有人叫你丫。”
切,隻有爹娘活著才會叫你小名。
爹娘要是全死了,你想讓人聲情並茂的再喚你一聲乳名,沒有啦。
所以說,珍惜吧。
外婆秀花打著一把在全村都排得上號的漂亮油紙傘,另一隻胳膊挎著一大包野菊花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邊走邊哼唱著小曲,天空轟隆隆的雷聲給她伴奏。
她一點兒也沒著急,照樣四平八穩走著,心態也沒被這連續陰天影響。
下雨咋了?
雨下大,說明咱福氣大。雨下小,在告訴你運氣好。
雨下濃,傳遞咱財氣榮。
下雨不怕,好運當家。
“是我玩命生了你……”秀花才推開門。
“娘!”白玉蘭站在屋前,兩手掐腰吼道。
秀花聞聲抬眼:哎喲喲,瞧她生的這個不孝順的,又衝她皺眉瞪眼的,好幾日不見,見到她就喊。早知曉當初多生幾個了。
“乾啥,我知道我是你娘。去給你大姑爺家乾活累瘋啦?又回來拿你娘撒氣。”秀花被這一聲吼影響到心情了,一邊甩油紙傘上的雨水一邊不是好氣道。
“娘啊娘,我才不在家幾日,你說你在家吃點兒好的也就算了,你為啥要禍害幾袋子糧食做什麼酒啊。咱家是那種能喝得起酒的人家嗎?咱家飯都不夠吃,還給滿山大白天喝成那樣,摔的鼻青臉腫。”
左撇子趕緊上前攔:“你好好和嶽母說話。這是乾啥,才見麵就吵吵。”
朱興德是上前遞給外婆帕子擦雨水,又給拿一雙新草鞋讓換上。
秀花坐在炕上,先四處找了找,沒看到滿山。
心想:滿山還成,隻摔了下,彆的啥事沒有,說明酒品和酒量真不錯。那可叫連續試了十五六碗,各種添水的不添水的,半成不成釀酒過程中加入水,還有完成後再加水,這全讓滿山喝過嘗過。
“外婆,釀酒應不是為自家人喝吧,您是打算賣嗎?您又怎麼會做酒的。”朱興德問道。
秀花指著朱興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