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花的第三任丈夫姓吉。
吉老大聽到媳婦喊牛丟了,嚇得差些從炕上滾下來。
吉老大叫上二弟,就是他倆當初給秀花送回遊寒村的。
倆人抄起家夥什,先查看一番牛棚子,發現牛棚子被破壞,像是撞開的,心裡一抖。接著又漫山遍野尋了一遍老牛。
這回確定了,真丟了。
六頭老黃牛呢,誰要是偷摸給牽走,總會出一些動靜的。
“二大爺,你看見我家牛了嗎?不是奶牛是老黃牛,新添置的那幾頭。沒瞧見呐,那您聽見什麼怪動靜沒有。”吉老大口乾舌燥,已經問過許多人家。
吉老大和老二的媳婦也一邊打聽,一邊探頭探腦挨家看。
“五大娘,你看見我家牛沒?丟的老黃牛裡麵,有一頭牛,牛頭那裡長了一塊銅錢大小的黑色斑點。”
“老嬸兒,昨夜你見沒見到鬼鬼祟祟的人。”
直到問了這位老嬸兒,她才想了想說道:“隻瞧見你家老三啦,你們哥倆沒去問問他?備不住被他牽走了,要不然誰敢偷啊?一個村裡住著,還一偷就偷六頭牛。這不扯呢嘛。咱們這地方,這些年也沒有丟過牲口。”
彆看這位老嬸兒嘴上是這麼說的,但她心裡挺含糊。
因為被吉老三牽走牛這種事兒,那是不可能的。
都知道那位老三是最老實的孩子。
自從秀花走了之後,再也沒人疼瘦弱的老三。
吉老三不是吉老漢親生的兒子,是他妹子的兒子。
村裡人都傳言,吉老漢的妹子在外麵和人家讀書人偷摸苟合,想攀高枝沒攀明白,未婚先孕,直至生產時大出血,一命嗚呼,就留下一位這麼個爹不詳的孩子。連吉老漢都不知道孩子爹是誰。
沒招了,吉老漢就抱著這孩子讓姓了吉。
吉老漢死後,秀花就利索的要去找親生閨女。
那一陣亂的,秀花在這裡過不下去了,繼子們的媳婦太嚇人,一天天跟鬼子似的,再下一步就要翻她褲襠找私房錢。她走的很著急。
要說吉家人裡,誰最舍不得秀花,就是這位叫秀花母親的吉老三。
秀花帶著吉老三生活過許多年。
秀花偷摸倒動吉家的牛肉賣,豐富自己的錢包,她這白撿的小兒子還曾偷偷給她圓過不少謊,隻是秀花也不曾知道這個小插曲。
所以秀花一點兒沒留戀,說走就走時,隻有吉老三望著她的背影,站在村口的山坡上,默默紅了眼圈兒。
轉頭,吉老三就將他新娶的婆娘休了,一向好脾氣的人,那次甭管大夥怎麼勸解,也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吉老三的媳婦是吉老大媳婦的姨家妹子,長的極為磕磣,身材更是有缸粗沒缸高。做大嫂的,使了個套,將娘家最難出手的妹子給了長相挺英俊的吉老三,想著生米煮成熟飯,事實上連衣裳都沒脫就嚷嚷滿村皆知,那陣吉老漢還有口氣,氣的不行讓吉老三認下這個媳婦,弄的秀花都沒辦法救場。
至於吉老大的媳婦如此心急將姨家妹子弄來做妯娌,為的就是有個助力,好一起對付秀花。
卻沒想到,小叔子歲數太小,等到吉老三到了年紀,終於能和她妹子成了好事兒時,公爹被衝喜衝死了,秀花又跑的太快,這場婚事壓根兒沒起到效果就歇了菜。
當吉老三知曉他新娶的媳婦,曾參與大嫂二嫂夜裡共同偷秀花私房錢、甚至動過想暗害秀花的心思時,他覺得再也過不下去了,他的後娘秀花很好,他長這麼大,隻有秀花那一個娘,就休了大嫂給介紹的媳婦。
為此,老實的吉老三,不但再也沒有秀花這位“母親”護著了,還得罪本就不是很親的哥哥嫂子們。
付出的代價,另外還有吉老漢在死前,秀花就讓吉老漢給老三分配好的遺產。那張紙不管用了。
吉家沒有田地,卻有許多奶牛,這麵並不適合種地,全是牧場。牛要是養得少,或是牲畜出點兒什麼事兒,在這裡真容易吃不飽飯。
就可想而知,吉老三在秀花離開後連毛都沒得到。房子也歸還給吉老漢的兩位親兒子,他搬到以前吉家遺棄的牛棚子裡對付住,境況有多慘。
但吉老三卻不後悔休妻得罪大哥大嫂,他認為即便這次沒弄丟秀花娘留給他的家產,大哥二哥也會想辦法討要回去,絕對不會甘心分給他牛的,隻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而在秀花離開後兩月,吉家大兒子和二兒子為了自己孩子們的名聲,為了不想被村裡人講究他們還不如秀花仁義,怕被人講究他們不顧爹的遺願黑了心肝,這才吐話讓吉老三可以每日可擠六桶奶,不要錢。可彆對外說沒有分家產。
“老三,你敢偷牛!”
瘦弱的吉老三放下手裡編的筐:“我沒有偷牛,這話是從何而來?大哥,是家裡丟了牛嗎?”
吉老大一想到丟了六頭,急火攻心。
聽話聽音,明知道很可能不是老三,卻急於出氣。
吉老大恨的不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對吉老三揮起拳頭。
邊踹邊罵,“到底是哪個生孩子沒屁眼兒的王八羔子,偷了我牛!”
一聽就知道,心裡堵得慌,打這一頓是在拿吉老三出氣呢。
老二還算理智,感覺到吉老三今日好像更瘦弱了,麵色還通紅,他攔住道:“大哥,你先彆打了,快問問老三,昨日去牧場乾啥了,有沒有見過偷牛的賊人。”
吉老三昨日就生了病,想著貪黑去將牛奶擠回來吧,以免頭暈睡昏了頭,第二日出現在牧場會遇到大嫂二嫂。兩位嫂子比兩位哥哥還纏人,他擠應得的牛奶,每次卻被兩位嫂子罵的抬不起頭,像是在要飯。
“我沒有看到賊,也沒見到過鬼祟的影子,就進牛棚子擠了些奶……”
話還沒說完,吉老三又挨了大哥一拳,當場被打的昏倒在地。
“一定是你,你沒關好牛棚子。”
“我關好了。”
吉家兩位兄弟出了一番氣後,再不敢耽擱下去。
兩兄弟套上當初送秀花回遊寒村的騾車,直奔當地的縣衙而去。
他們要報官。
到了縣衙,吉老大還沒來得及報官,就聽說了臨西牧場也丟了牛,非常湊巧的是,也丟了六頭。
得,一起報官吧。
這兩夥人在縣衙共同告狀,一定是團夥作案,牛自個兒又不能跑,每晚關牛棚子前,都會將牛拴好檢查,現在那牛棚子被破壞了,拴牛的柱子上還有血跡,請縣衙官差去一趟看看。請捕頭快去抓賊人。
——
吉家所在的縣,離永甸縣遊寒村挺遠。
四日過後,在一片連綿山脈的羊腸小道上,忽然衝出一批,一看就很有組織有紀律的牛群。
這些要去看羅峻熙的牛,像通靈一般很是聰慧。
不要小瞧牲口好不好。
它們是自發的集結起來,還選擇常人不常走的道。比如要通過羊腸小道,或是是山脈鑽林子,不能選擇常規走法。
畢竟人類是很可怕的,要是被人類發現,它們數目眾多也乾不過啊,比不過人類的腦子瓜。真要使絆子,它們還沒有見到羅峻熙可能就被綁了。
另外,路途太遠,容易出現意外,它們集結的數目寧可多、不能少,要算進去一路上的折損。
吉老大家裡,那頭有銅錢大小黑斑點的牛,正在隊伍中前行。
隨著越跑越遠,牛群也日益壯大。
凡是路過的地方有牛的,感知到呼聲還能逃出來的,全來了。
有的牛還糊塗呢,為啥要舍近求遠啊?這怎的,永甸縣還有遊寒村那麵沒有牛啊?湊不夠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