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真小人之心了。
她以為秀花嬸子主動送來這麼多好吃的,是想讓她舍下做大豆腐掙錢,去左家幫忙守著小賣鋪,再讓她順便去老左家做飯、喂豬、白乾活。
或是家裡現銀不夠,出門要帶現銀,想要來她這裡串串?
她這人能幫忙動嘴、動手,就是不喜歡彆人和她動錢,串一下錢也有點兒鬨心,那不得惦記你借了啥時候還嗎?
可是這回……
“啊,原來真是什麼事兒也沒有啊”,羅婆子舒了口氣,腰板立馬挺直了,心裡想著:秀花嬸子終於舍得對她好一回,看來這次是純粹的好,嘴上忽然放聲說道:
“瞧瞧我那親家,哎喲喲,這可真是做點兒什麼好的都忘不了我。咋就不尋思尋思,我一人哪吃得了這些啊,哎呦我的天老爺呐,這是帶湯拿來的啊?淌湯啦,拿這麼些肉,這讓我咋吃啊!”
送信兒的小子,被羅婆子冷不丁的嗓門震的後退一步。
主要是嚇的。
明明之前羅母還在小聲問他話,像是想從他這裡聽到什麼秘密的模樣,突然就大嗓門嚷嚷了起來。
村裡有路過的,被羅母這一聲喊的,驚的扛著鐵鍬站住了腳,疑惑地回頭看過來。
住街對麵的人家,大門果然打開問道:“秀才公她娘,你家又有啥喜事兒啦?”
“沒什麼喜事兒,就是,這不嘛,我那親家呀,哎呀一天天可實誠了,明明能賣不少銀錢的熏醬,這也不賣了,啥啥都惦記給我這裡送一些。你瞅瞅,拿這麼多,我咋吃呀!”
又一次顯擺“吃不完”。
羅家旁邊鄰居林婆子氣的直翻白眼,誰不了解誰呀?你個一銅板恨不得掰成八瓣花的小氣鬼,小聲道:“呸,你要是真吃不了給我送來。”
不止朱家、羅家……
秀花在出行前,還倒搭著小賣鋪裡賣的油鹽醬醋,或是賣的蠟燭、燈油、紅紙、皂胰子、少量糖果、自個做的帶紅點的乾糧等,再帶著熏醬,總之給每家湊了四樣禮,提前給釀酒的工人分發年禮。
其中像是左裡正家、二柱子家裡,金子媳婦、三胖子、五常子家裡等等,她給的格外多。
她大外孫女婿的那些小兄弟家,她基本上也一家沒落下。
有些人甚至目前還沒完全給左家乾活呢,她隻是聽說對方確實和朱興德關係好,對方屬於要是知道左家有點兒零碎活,他們會跑腿幫忙,見到左家人也很親切外婆外婆的叫,那她就會派人給送點兒年禮。一點兒也是咱的心意不是?那代表著他們“老大”朱興德雖然身在外,但是卻沒忘了他們。
“娘,你比我想的細。”白玉蘭由衷說道。比朱老爺子都那什麼。她不好形容。
秀花說:“那你就學著點點兒。而且這才哪到哪,備不住往後你還要為峻熙,和那些做官的母親處好關係呢。指望不上羅婆子。”
而她總有一天要撒手,走在女兒的前麵。希望白玉蘭能學著點兒,儘量做一個讓女婿心暖的丈母娘。說到底,女婿們心暖,不就能更敬重媳婦了嘛。咱不過就是為自個孩子。
但其實,有句心裡話,她不能告訴彆人,她也是摸著石頭過河啊。她就是在裝作好像很有經驗。
……
在種種年前事宜,全部忙完後,裝好朱老爺子給朱興德的信件,秀花是在釀酒坊工人以及村裡人依依不舍的揮手中,離開的遊寒村。
村裡人知道,秀花要進城了,還不帶春生。
他們瞟了眼左裡正的臉。
人家秀花是帶女兒、帶曾孫女甜水,幾代女人要一起進城玩。
到了縣城,有女婿左撇子親迎。
秀花會短暫歇腳,住住縣城的大房子。
再不是路過縣城像他們一般住大通鋪了,他們是不敢多住,要在心裡算計住宿錢。人家秀花不用算計的,多耽誤一天少一天的無所謂,自個的房子,歇夠了再走,再和他們不一樣了。
然後女婿左撇子會一路陪同。
等陪同護送到府城,女婿左撇子讓開地方,會換成孫女婿們夾道歡迎。據說府城那麵,早早就來信兒催促了。
就這,還是家裡有一堆事兒,還有三個大肚婆不能折騰著趕路。
要不然啊,左家哪裡就隻去那麼幾個人,估麼會全家男女老少齊聚城裡過年。
不信你就看著,最晚明後年,人家全家指定在城裡放鞭放炮過年,看上元節的燈籠,再吃城裡的湯圓。
“真好。”
菊花奶奶和李老太太望著早就沒了車影的方向,眼中那個羨慕就彆提了。
菊花奶奶又看眼左裡正回家的背影。
她知道,這回左春生不僅樂嗬嗬的放走秀花,讓好好玩,而且還私下給了秀花不少零花錢。
是秀花和她咬耳朵說的。
告訴她這事兒時,在她還沒有驚訝的反應過來呢,秀花就捂著嘴憋不住笑了。
……
五日後。
左家一行人算是發現了,隻要離開遊寒村那一塊區域,他們家在外麵行走,不但不會再被人羨慕了,而且還會收獲不少白眼。
這不是嘛,客棧小二又摔摔打打給他們聽了。
秀花摟著甜水,對女兒無奈道:“玉蘭啊,知道你會過日子,娘以前比你還摳呢。可是出門在外,差不多點兒得了,快讓人家客棧多掙兩個錢兒吧,你瞅瞅給咱這臉子甩的。惹得彆的客人都看咱。”
咋回事兒呢。
到了客棧,咱想吃肉不用點,她閨女白玉蘭能拎出自個帶的醬肉,豬爪子什麼的。差些賣給旁邊桌的客人。
想吃菜,她閨女能變出凍的菜團兒,凍白菜、凍菠菜什麼的,放在屋裡緩一緩化開,蘸著自個車上帶的肉醬,就著蔥絲,吃的比那些點四個菜的客人們還香。
甚至鹹菜錢都不用花,她閨女能掏出好些樣,比客棧要色香味俱全。
你想想,菜都能如此豐富,那主食就更是了。凍春餅、凍餃子,餛飩、凍豆包、粘豆包等等,隻花幾個銅板借鍋煮開或是蒸好就成。
就今天,店裡小二也不知是跟他們較勁兒了還是怎的,忽然在他們吃飯時,拿出了凍桃子瓣說了句:“你這個總不會也自帶吧,給娃買點兒?彆人吃,她看著,不饞嗎?”
這回不是她閨女了,換成她那傻姑爺。
姑爺笑的賊憨厚,打開袋子從裡麵一一掏出:凍桃瓣兒、杏乾,蘋果乾,還拿出了砂糖裹的山楂,以及幾種乾果:“俺們孩子不缺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