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天空下起雨來。
淅淅瀝瀝的細雨籠罩著天地, 交織出一片濕漉漉的冷氣。
秦家獨棟彆墅外, 停著一輛黑色越野車。
前排車門被推開,司機和助理下車, 打開後排車門, 一人撐起雨傘,一人遞過拐杖。
一身黑色大衣的傅向西, 走下車, 雙臂杵著拐杖,站在黑色傘下。
一位助理走到他身旁,低聲道:“傅總, 夫人和她家人出去度假了,不在家裡。秦家現在沒人。”
傅向西撐著拐杖,緩緩前行, 助理撐著雨傘跟隨著他。
他在彆墅大門外站定,抬起頭。
傘簷下,男人那雙眼睛仿佛被這漫天的雨絲籠上霧氣, 眼瞳是偏淡的褐色,泛著流動的光。
他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房子, 站了許久, 方才返身回到車上。
車子駛向半山彆墅。
車內,傅向西的手機響起, 他拿起來看了一眼, 是傅正霆打來的。
“聽說你回國了?”
“嗯。”
“我安排人接你過來?”
“不用。”
傅正霆還想說話, 傅向西淡道:“爺爺, 我有點累了,先掛了。”
掛電話後,他靜靜的目視前方,看車子在雨夜的半山道上盤旋。
到了彆墅,知道他要回來的管家劉偉等候在這裡。
傅向西上了三樓秦棋畫的房間,劉偉跟在一旁道:“少夫人兩個月前就沒回來住了,不過她的東西都在,沒有動過。”
傅向西走向衣帽間,看到幾麵玻璃衣櫃裡掛的琳琅滿目的衣服,還有一個櫃子專門放各種包包和飾品,都有序陳列著。
他走到一麵衣櫃前,打開櫃門,仔仔細細看那每一件衣服。
這件小黑裙怎麼樣……短裙能完美展現我的長腿,細腰……
姐姐我腿直胸大,休閒裝也很OK的……
我這麼完美我有什麼辦法,難道美麗也是一種罪過嗎……
腦海裡出現昔日坐在這裡陪她換衣服的場景,他眉間浮上一抹溫柔之色。
他打開另一麵櫃門,裡麵都是那次他陪她挑的職業套西,每一件顏色都很冷暗,款式中性化,與之前幾櫃子衣服的風格截然不同。
傅向西扯了扯唇角,自語般低低道:“她那麼愛美,居然受得了……”
管家適時道:“少夫人非常在意您的想法。”
“……”他碰上一件衣服,熟悉的觸感導致與之相關的畫麵瞬間侵襲而來。
傅向西離開臥室,來到二樓書房。
他的目光第一眼看向書桌上的花瓶,花瓶裡的乾花還在。
他走到桌前,抬手輕輕碰上那束花。
管家在心裡暗暗籲了一口氣,還好當時少夫人丟了花之後被他發現。垃圾桶裡乾乾淨淨就隻有一束花,太醒目了,他想了想將花重新拿起來,放回到花瓶裡。他是這一對小夫妻的感情見證人,不想讓那些美好的東西被破壞。
傅向西轉身走向另一半的畫室,當他看向那一麵牆時,腳步頓住,怔怔的站著。
管家順著他的目光,闡述道:“這些都是少夫人以前掛上去的,有時候一天掛一副,有時候幾天掛一副……日積月累,就掛滿了整麵牆。”
傅向西一步一步,緩緩的靠近。
整麵牆上都是他的畫像,都是他。
管家為他搬了一把椅子,他坐下,看著那整麵牆的畫,聲音沙啞道:“你出去吧,我自己待一會兒。”
管家得到吩咐,轉身離去,替他關上玻璃門。
除了珠寶,我還畫了很多你……
我有什麼好畫的……
回頭我要把我畫你的那些畫都裱起來,掛在家裡,等你眼睛好了,你就能看到了……
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樣子……
但你不知道你在我眼裡什麼樣子啊……
我在你眼裡是什麼樣子?
傅向西的目光在那些畫上流連,一副接一副,很慢很慢的看。
這些畫有的是素描,有的是水彩,還有的是Q版,表現手法不同,每一幅畫的內容都不同。
傅向西看到一張他摔倒在地的畫,旁邊寥寥幾筆勾勒出當時陪護他的醫務人員,畫麵裡的他,眼睛上覆著紗布,臉上有痛苦,更有堅毅和倔強……
一張他躺在病床上的畫,眼睛上的白紗已經取下,他閉著眼睛,碎發覆在額前,看起來脆弱又不安……
還有一張,他壓在她上方的俯視特寫,他在生氣,冷漠又僵硬,眉眼間透著刻薄……
一張他坐在書桌前,對著電腦,專注的工作……
一張他坐在花園裡,捧著花,嫌棄的皺眉……
一張他坐在鋼琴前,嘴裡叼著煙,神色陰鬱的在彈奏……
最中間的一幅畫,是構圖最細致,色彩最鮮明的。
他坐在輪椅上,單手解著紐扣,在看著她笑……
這是這麼多畫裡,他唯一笑著的臉,在她筆下,他的笑容三分肆意三分愉悅三分挑逗。
傅向西靜靜的看完所有畫,看了一遍又一遍。
原來他很少很少對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