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北一役,讓倭寇惱羞成怒, 徹底和華夏撕破了臉皮。饒是預備坐山觀虎鬥、想要先讓倭寇消耗了東北軍的國民政府, 也不得不被迫加入戰局。
由南至北,從華夏軍隊稍顯弱勢、略顯無力地反抗, 到全民皆兵、拿起鐵鍬刀槍就能一往無前地瘋狂反擊, 沸騰在華夏大地上的戰火, 不僅燃燒掉了倭寇入侵時,殘存在華夏子民心中的屈辱和奴性, 更在華夏子民的心裡, 種下了強大、自由與和平的希望的種子。
三年抗/戰過去,華夏軍民以風卷殘湧地姿態一路凱歌, 三年前,在華北一役中, 由帝辛親手種在華夏子民心中,那顆象征著勝利和不服輸精神的種子,總算隨著華夏的勝利, 盛開在華夏子民心頭上的漫山遍野。
“什麼?你要離開?”
韓玉明放鬆地身體瞬間僵挺得筆直,一雙眼睛瞪得極大,怎麼也不肯相信, 這位正被華夏人民捧為“華夏不可或缺的民族英雄”, 會挑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華夏戰勝倭寇這樣與國同慶的時候,選擇離開。
“大家不會同意的。”
眉眼疏鬆,韓玉明忽然冷靜下來,平穩地陳述著這樣一個事實。
同倭寇抗/戰的過程中, 各大軍隊都陸續出了不少鼎鼎有名的人物。可哪怕把那所有的赫赫有名的大將軍放在一起,“陸雲生”這個名字混在其中,仍舊是如雷貫耳。
這是第一個,成功襲擊了倭寇,真正帶領華夏子民走上抗/戰的大將軍。
他更像是一種象征,興許還成了一種精神領袖。在外界,他東北軍總司令韓玉明的名聲,興許也都還敵不過他一個東北第七集團軍司令。人們怎麼可能會允許,在同倭寇簽訂兩國和平協議的時候,他們的精神領袖缺席?
帝辛眉頭微擰,沒出聲,獨獨把離開的意願表現得尤其堅決。
“你有什麼非離開不可的理由?”
如果換了旁的人給自己臉色看,韓玉明興許嘴角一撇,也跟著生氣不滿起來,可偏偏,麵前的人,是“陸雲生”。
總是想著自己從前下決定時的荒唐,又總是念著“陸雲生”在東北軍軍心飄搖渙散的時候不計前嫌,重新回到東北軍領軍抗/戰,還成功鼓動了華夏軍民一齊抗/戰勝利,在麵對著“陸雲生”的時候,他總是情不自禁就自己心甘情願地矮他一頭。
帝辛眉頭鬆了鬆,想到了什麼,頓了頓氣,忽然回答——
“……我老了。”
……???
“你說的什麼???”
韓玉明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心裡憋悶著一股勁,滿臉詭異,上下打量了“陸雲生”一眼,這才想起——
“陸雲生”是跟著他爸爸那一輩征戰南北的將領,實際上比自己要大得許多,今年……自己要是沒記錯,“他”似乎都五十好幾了。
五十好幾……
可不就是老了嘛……
韓玉明盯著帝辛,眼神裡一愣一愣的,好半晌腦子裡才重新清醒過來。
都是“他”恍似壯年的外表,和英勇更勝當年的本事姿態,迷惑了自己!
韓玉明心裡噎了噎,想了一會兒,才歎了一口氣,“你不是老了,你是越活越年輕了。”
言下之意,竟是想要婉轉著繞開帝辛提出的辭行。
帝辛也不在意,從緊迫的戰場上退了下來,反而又恢複了幾分貴族懶散的愜意。
他倚坐在沙發裡,兩隻修長的手隨意交疊在膝蓋上,低垂著眼,忽而間問,“抗/戰勝利了,屬於華夏的戰爭就結束了嗎?”
帝辛的問的隨意,韓玉明卻不敢當那是耳旁風一樣聽聽就過。
他當然知道,華夏對抗倭寇的勝利,不是華夏戰爭的終點。哪怕是抗/戰開始之後,華夏的內/戰,也從未停止過。抗/戰之前,國民政府遲遲不肯出手,又何嘗不是希望借倭寇之力,消磨一部分他們的政敵?
抗/戰的結束,僅僅是內/戰的開始。
韓玉明心如明鏡,甚至記掛著國民政府一度意圖將自己終身□□的仇恨,一開始就決定好了要進入到國民政府的對立黨/派。
像當年在東北改旗易幟一樣,他當初能為了華夏的統一,帶領東北軍並入國民政府,如今就能為報複國民政府、以及華夏真正的統一,重新並入到國民政府的對立麵。
一個人,但凡他有點政治頭腦,就會知道,在抗戰勝利過後,緊隨著的,就會是決定華夏日後執政權歸屬的內/戰。更何況,這個人是此時站在這裡的帝辛。
原身陸雲生的執念,僅僅是“華夏仍舊是華夏,將軍仍舊是將軍”,至此,他已經完全完成了原身的執念,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完成得很漂亮。
這些時日來,隱隱的,帝辛已經能夠感受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生命將要終結。殫精竭慮數年,他又何必拿這人生最後的時刻,花費在那些不值得的戰爭上?
“‘國之興亡,匹夫有責’。為華夏民族之大義,哪怕我已然年邁,那也是縱死可往矣。可若華夏還是華夏,我又何必去管這天下,是由誰來執掌?”
帝辛說得坦然。
韓玉明心裡歎了一口氣,有點不想放了這名猛將離開,但卻也還是沒有強留。
褪下穿了整整三年的軍裝,帝辛換上了舊時原身愛穿的長衫,在一個夜晚,悄然無聲地從東北第七集團軍的軍營離開,卻也沒再回到上海的陸宅。
也不知道是為了原身最後的一點遺憾,還是為了自己的一丁點感歎,他想去瞧瞧,這片沒了侵略和屈辱的萬裡河山。
一路上走走停停,在離開軍營的第七天,帝辛最終替陸雲生回到了重新歸並華夏的沈陽,溘然長逝。
按照陸雲生自己想的,他這算是,替他榮歸故裡、衣錦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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