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當然是沒有退成的。
倒不是人工客服不給退,而是方舞一的退貨申請根本沒有發出去——幾乎就在她拿起手機沒多久，她的房門被敲響了。
“恩人呐。”暫時躲過下崗危機的係統真情實意地發出感歎。
方舞一無聲歎了口氣，將?自帶的那個手機藏進了口袋裡?,又?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這才?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是一個梳著丸子頭的女孩，頭發染成了明亮的蜜糖色,笑容亦是十分明媚。
“你好，你就是新搬來的妹子吧？我是唐曉甜,也住在這裡?,你叫我糖糖就好。”
方舞一若有似無地打量她兩眼,微微點頭：“方舞一。請問有什?麼事嗎？”
“也不是什麼大事啦,就是我們今晚正好要搞聚餐，想問一下你要不要一起來。”糖糖一派熱情。
“說是聚餐,其實是有人請客啦，就你隔壁的那個小陶——你見過他?嗎？還?沒有是吧？沒事，等等就認識了！”
方舞一往旁邊看了眼,正看到隔壁的房門打開，一個穿著格子衫的年輕男人正拎著垃圾袋出來，對上方舞一的目光，很是友好地笑了下。
方舞一回了個不鹹不淡的笑容，轉回目光，問道：“請問,你們說的聚餐,指的到底是……”
“哦，就是我們出租屋內部的聚餐！”糖糖飛快地解釋道，“算是慣例活動了,就是屋裡?的大家一起吃吃飯，增進下感?情，正好你今天剛搬過來，不如借這個機會認識下大家？”
方舞一：“……”
聽著似乎是個搞清當前狀況的好機會……不過，一般的群租房裡，租客關係們會有這麼好的嗎？
方舞一心中起疑，麵上卻是不顯，隻客氣地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糖糖臉上的笑意頓時更燦爛了。她向方舞一說明了聚餐的時間地點，又?問方舞一要了社交號碼，說他們出租屋有一個專門的群，要拉方舞一進去。
還?好房靈協會準備的手機裡有現成的賬號。方舞一以那個號加入了租客群，一進去就是一溜的“歡迎新人”加拉炮表情，群友的熱情幾乎撲麵而來。
方舞一禮貌地一一回複，空了點開群列
表一看?，隻見此時的群裡，算上自己，一共是八人，隻有一人頭像暗著，id上是簡簡單單兩個字，房東。
點開這個人的個人資料，一片空白。朋友圈亦是毫無展示，方舞一搜索了一下群裡的聊天記錄，發現他也從沒在群裡?說過話，所有租客提出的問題，都是由其它老租客代為解答——這是一個正常房東該有的狀態嗎？
而且，看?著群裡的成員狀態，此時住在這地方的一共有七人。剛才?自己也親眼見證了鄰居的存在。
可方舞一記得，資料裡?提到這間出租屋時，用的描述是“空置”。
此時距離事件發生還?有一個禮拜。在這一周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這地方一下從滿員便空置，還?成了一個乾屍亂葬堆？
方舞一抿抿唇，越發覺得這個地方不對勁了。
*
此時已是下午五點鐘，距離說定的那場聚餐，隻有不到一小時。方舞一也沒了繼續和?係統扯皮的信息，就那麼由著它繼續掛在自己耳朵上，一個人將?所在的房間好好收拾了一遍。
這房間在她住進來之前，應當是有另一個女孩子住過的。方舞一從各個角角落落裡找到不少前租客遺留下來的物品，全部擺到了一起，正打算再好好看?看?，房靈協會送她的那個手機，卻開始瘋狂嗶嗶了起來。
方舞一拿起一看?，隻見她加的那個租客群裡?，正在瘋狂地往外跳著消息——糖糖邀她參加的那個聚餐在晚上六點。而這才?五點半，群裡就開始不斷艾特成員，互相提醒了。
有租客表示自己表格還沒做完，估計趕不上，甚至還有人表示可以把表格給他?，他?來幫著一起做……
這群裡也太有愛了吧？
方舞一默了。
她自問已經見過很多，但這麼團結有愛的租戶群，她還真沒見過。
就在此時，一個名叫“陳皓”的租客又在群裡?發消息，說自己被臨時換了夜班，很難過去。而且也沒法溜出來，因為中途要打一次卡。
……這確實是比較難辦了。
群裡難得地陷入了沉默。
過了片刻，方舞一：【那你把打卡機帶過來不就好了？】
陳皓：【……？】
陳皓：【……？？？】
陳皓：【妹子你在逗我？】
接下去出現的，就是一排“哈哈哈哈”，中間不乏有人誇方舞一幽默。方舞一默默歎口氣，正打算發個詳細教程過去教陳皓的怎麼拆打卡機時，又?一條消息跳了出來。
老楊：【@陳皓我剛和?你領導打過招呼了，你今晚不用值班了。記得準時到。】
方舞一：……
這回，輪到她想連發三問號了。
這樣也可以的嗎？這群有愛得過頭了吧？？
群裡再次波瀾，一群人在那裡排隊膜拜大佬。方舞一看?著卻隻越發覺得詭異。就在此時，她又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在這個群裡?，還?有一個叫做“徐鯢”的用戶。
這個人，在剛才?那場排隊狂歡裡，從始至終，一言未發。
*
又?過十分鐘，糖糖過來敲門了，笑盈盈地問方舞一要不要一起過去。
這當然可以解釋為熱情或是示好。但方舞一察言觀色，總覺得她的行為裡似是有著更深一層意味。
簡直就像是來專門盯著自己。
或者是在防止自己跑掉。
不適的感?覺湧了上來，方舞一因為這個思路而微微撇嘴。
不過她本來也打算借這個機會去見見屋裡?的其他人，雖覺得不對勁，但還?是簡單收拾了一下，和?她一起趕了過去——聚餐的地方是房間裡的一個包廂，糖糖和?方舞一趕到時，已經有兩個人在了。
已經到的兩個，均是男性。恰好就是已經在群裡?發言過的老楊和陳皓。
陳皓穿著簡單的工服，逢人帶笑，看?上去有些精明，自言是做文書工作的；而老楊則是氣質沉穩，穿著名牌襯衫，腕上一塊名表閃閃發亮，方舞一進門時他正將自己的鑰匙收起來，方舞一一眼就看?到了鑰匙圈上掛著的豪車標記。
是不是真的有錢不好說，但起碼看?著還?是很有門麵的。
糖糖笑眯眯地給兩人介紹了方舞一，方舞一扯謊說是自己是寫東西的，與其它兩人認識一番。就在此時，又?有兩人陸續進來了。
先進來的是一個高個女生，穿一件雪紡長袖衫、踩高跟鞋，臉上妝容精致得體；後進屋的是則是她之前見過的鄰居小陶。
小陶一進門就向前腳進來的女生不
住道謝，直呼對方為救命恩人。
小陶就是今天下午在群裡?說趕不完工作表格的人，如此看來，那女生應該就是向他?伸出援手，替他完成表格的人。
女生似是在外企工作，有一個專門用於工作的英文名，叫安娜，方舞一聽彆人都這麼叫，自己也便跟著叫了；而小陶大名陶藝偉，還?在讀大學，有時會在網上打零工掙錢。
今天的表格，就是他緊急接到的零工，他?為了趕工，先去了租屋附近的圖書館，所以才沒和方舞一他?們一起過來。
“好啦！”糖糖拍手道，“既然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那我們這就開始吧！”
方舞一：“……？”
“等一下。”她耿直舉手，“不是還少了一個人嗎？”
她看了看?群列表，肯定道：“還?有一個妹子沒來啊。‘徐鯢’，她人呢？”
她這話一出，在座幾人的臉色紛紛變了。
就在此時，包廂的門忽然被從外麵推開了。
一個女生走了進來。身穿一件與季節不符寬大外套，掩在長發下的麵容很是蒼白。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來人說著，自顧自地找了張空位坐下，抬眼見方舞一正看著自己，便微微點了點頭。
“徐鯢。”她自我介紹，“鐘表師。”
方舞一禮貌回了句自我介紹，轉頭再看?其他人時，卻發現他?們都正若無其事地移開著目光。
像是在避諱著什?麼，目光裡?又?像帶著明顯的防備和?嫌棄，以及若有似無的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