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武周後世談(三)(2 / 2)

【如果清理母家,似乎會動搖陛下的根基】

不錯,自女皇臨朝以來重用母族,武家在朝堂上的表現突出一個乾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主要作用為以各個角度各個方式從每一處意想不到的縫隙中扯女皇的後腿;但再怎麼拉垮的親戚終究也是親戚,中古時代講究的就是個人多勢眾以多欺少,武家這十幾位廢物點心一字排開,那也是能在朝廷裡給皇帝壯壯聲勢的——彆的不說,李昭德狄仁傑等忙著陰陽怪氣大腦清澈如水的武三思武承嗣兄弟,往往就顧不怎麼上與至尊鬥法了。這不也算是蠢人的妙用之一麼?

如此亟亟然清除自己的手足,弄不好就是地動山搖。

但女皇相當之鎮定。

"上天多慮了。”她平靜道:“就算朕保下武家,又真能穩定根基麼?窮極則求變,大概如此。"

在原來的曆史上,女皇倒真的竭儘全力試圖保住自己的親族,甚至連武攸宜、武懿宗這種非人哉的貴物都咬著牙容忍了下來,但真到間不容發、底定生死的時候,這些被高官厚祿養出來的廢物,起到過一丁點的作用麼?

——說白了,聰明人實在不能和白癡混在一起,否則他們一定能將你拉到同樣的水平,然後以豐富的經驗擊敗你。

也正因如此,女皇在此簡單一句平鋪直敘之中,已經明白無誤的袒露了心意——天子對自己的手腕是再清楚不過了,如果走到最後還是沒有辦法護持住皇權,那一定是已經窮儘了一切的手段而無可如何,所謂天命已失非戰之罪;反觀之,如果窮儘一切權術手段,都依舊隻能是神龍之變的慘淡結局,那是否說明自己原本選擇的道路,就是徹頭徹尾的錯誤?

窮則變,變則通,一旦舊有的道路山窮水儘,那便隻有引入外在強而有力的變革。

譬如……天幕。

皇帝的性格一如既往的果決而淩厲,一旦察覺異常便迅速做出了當有的決斷,當她披肝膽而向天幕吐露心聲之時,其鎮定坦率、冷酷決絕,便一如當日在感業寺說服高宗天皇大帝的口才。

沒有什麼纏綿悱惻、打動人心的深情婉轉,沒有什麼將心比心、真摯誠懇的高妙詞藻,而隻有最為赤·裸裸的算計、謀劃、利益切割——坦誠自己的軟肋,傾吐自己的欲望,將一切籌碼與底線擺上台麵,做此毫無遮掩的交換。

……與其

說是討論,倒不如說是在買賣交易啊。

天幕畢竟不是高宗皇帝,沒有政治動物那份冰冷漠然而處處算計的心境。它愕然片刻,依舊是大受震撼,以至於光影都微微晃動:

【陛下的言辭……是否太直接了一些?】

能不能稍微掩飾一點?

"太直接了嗎?”皇帝似乎反問,又似乎自承:“——或許吧。如若朕有太宗皇帝的能為,大概還可以體麵一些。但以而今的局勢論,也實在沒有辦法了。"

莫名其妙拉太宗皇帝下水,似乎實在不太像樣。但仔細一想卻又實在難以辯駁——太宗皇帝能一輩子體體麵麵做他的聖君仁主,依仗的不就是天下無敵所向披靡的強軍麼?有李藥師有尉遲恭有長孫無忌做裡子,將一切肮臟齷蹉血腥氣儘數攬了個乾淨;做麵子的皇帝才能清白無暇光芒萬丈,自自在在的站在道德高地上對一切敵手指指點點呐。

反過來,等裡子實在兜不住的時候,太宗不也得披掛上陣,在玄武門撕一次臉皮麼……歸根到底,不過是形勢所迫罷了,行止體麵與否,又是女皇可以選擇的麼?

不過……這份坦然從容到近乎於肆無忌憚的權力欲望,依舊令天幕大為吃驚。無論在史書裡領略過多少次強勢人物的冷酷無情,等親自見識這僅僅隻為權力而轉動的政治機器時,那震撼依舊無可言喻——或許是女皇的處境尤為特殊,相較於尋常君主而言,她表現出的理性還更加顯露、直白,幾近於尖刻而不留餘地!

當然,這種直白的權力欲總會招致本能的反感;人類迄今為止一切的道德準則,似乎都在排斥著這樣渾然不可理喻的政治機器,要與如此冷漠、決絕的人物,也總是令人心生畏懼。

隻是……

天幕輝光閃爍,光屏之上終於更換了全新的字體,閃耀奪目、明白無誤:

隸】

【有人曾經說過,這世界上最出色的皇帝,應該摒棄一切不必要的個人情緒,成為皇權絕對的奴

【那麼陛下,你願意為你的皇權付出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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