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定定的與他對視,半晌吸了一口氣:“申屠川你還是人嗎?為了讓自己爹媽在基地享福,你就選我一起走啊?”
“那走嗎?”申屠川平靜的看著她。
季聽笑了起來:“走,我巴不得呢。”
申屠川的唇角浮起一點弧度,伸手揉了一把她的頭發:“收拾東西吧。”
季聽點了點頭,把自己的東西都找了出來,隻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就收拾好了。此刻還不到睡覺的時間,兩個人坐在床邊麵對地上一大袋子的行李,突然都沉默了下來。
半晌,申屠川打破了沉默:“給爸媽留張字條吧,不然他們會擔心。”
“嗯……”季聽輕輕應了一聲,拿出紙筆坐到書桌前,半天都不知道寫什麼。
申屠川見她遲遲不動,沉默許久後淡淡道:“叫他們保重身體,有機會我們會回來看他們。”
“……好。”季聽抿唇按他說的去寫,寫著寫著眼睛就開始泛酸了。
她是個孤兒,從小就沒感受過長輩的寵愛,沒想到穿書一遭,反而遇到了對她特彆好的父母,經過這一年多的相處,她早就把申屠數和薑瑜當成自己的親生父母了,如今要跟他們分開,難免會覺得難過。
她吸了一下鼻子,動靜雖然輕微,但在安靜的房間裡十分清晰。申屠川指尖動了動,最終沒有上前安慰,也沒有說出讓她留下的話。
對於他來說,季聽和父母是完全不同的。不管過多久,父母都還是父母,對他的愛不會減少半分,可季聽不同,她太年輕了,一旦他把她留在基地,要不了多久恐怕就會忘記他,然後跟彆人相親結婚生子。
隻要一想到她的未來身側可能是彆的男人,他就整個人都開始浮躁。申屠川定定的看著季聽的背影,眼底滿是占有欲。
牆上的鐘表指針慢慢滑動,季聽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時,信也已經寫好了,她仔細的把信折疊成長方形,用杯子壓在了桌子上最顯眼的位置,好叫薑瑜他們能立刻找到。
做完這一切,已經晚上十一點了,申屠川走到她身旁,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你先睡一會兒,等走的時候我叫你。”
“嗯。”
季聽乖巧的跟著他到床上躺下,一隻手捏著他的手指閉上眼睛,雖然心緒複雜沒有困意,但還是強迫自己入睡了。她睡的時候有一瞬間擔心,申屠川會趁自己睡著一個人離開,但是轉念一想,這人才舍不得留她在基地相親結婚,肯定是要帶走她的。
她一會兒想申屠川、一會兒想父母,腦子裡一片紛亂,即便睡著了也睡得不太踏實。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驚醒,睜開眼睛後發現身側沒有人。
季聽一瞬間方寸大亂,赤著腳跳下床把屋裡找了個遍,卻什麼都沒找到,她慌張地朝門外衝去。
在她即將抓住門把手時,突然一股力量勒住了她的腰,下一秒她便騰空而起。感受到身後之人身上凜冽的寒氣,季聽猛然放鬆下來,接著升起一股怒氣:“你乾嘛去了?!”
“出去了一趟,”申屠川說著把她放到了床上,看著她有些發紅的腳,不悅的皺起眉頭,“這麼冷的天,誰讓你不穿鞋的?”
“你如果沒有玩消失,我會急到忘了穿鞋?”季聽冷冷的看著他,顯然餘怒未消。
申屠川頓了一下,轉身去關了自己剛才跳過的窗戶,擋住了外麵的寒風:“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突然醒。”說完就拿著她的腳往懷裡放。
季聽頓了一下,火氣頓時消了不少,她抿唇把腳抽了回來:“算了吧,你連體溫都沒有,越捂越涼。”
申屠川看出她消氣了,看了眼牆上的鐘表:“快兩點了,我們準備走吧。”
“現在?”季聽有些遲疑。
申屠川看向她:“你想什麼時候?”
“……沒,我就是覺得有點太快了,”季聽說完歎了聲氣,“算了,現在是離開的最佳時機,爸媽他們今晚肯定睡不好,估計天不亮就該起來了。”
她還沒做好準備,可這個時候不走,說不定就走不了了。
申屠川看她一眼,一言不發的幫她穿上襪子,季聽深吸一口氣,主動開始穿衣服,隻用了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兩個人就收拾好從窗戶跳出去了。
坐上駕駛座時,季聽還恍恍惚惚的,覺得這一切都好像做夢一樣,可寒冷的空氣、緊閉的路燈、此刻空無一人的基地廣場,還有身側副駕駛上坐著的申屠川,都告訴她不是在做夢,她確實要離開這個生活過一年多的地方了。
她深吸一口氣,一隻手握住了方向盤,剛要發動車子,突然一陣騷亂傳來,接著就看到西北方向隱約的火光。意識到那裡是研究所方向,季聽解開安全帶就要跳下車,然而在開車門的那一刹那,被申屠川握住了手腕。
她愣了一下,接著腦子仿佛劈下一道閃電,她突然明白了過來:“火是你放的?!”
“不是。”申屠川淡淡道。
季聽聞言懸起的心臟稍微放下了些,隻是還未開口,就聽到申屠川補充道:“是我昨天救下的喪屍做的。”
季聽一瞬間忘了呼吸,半晌艱難開口:“為什麼……”
“那個研究所裡,一直在研製消滅喪屍的藥對嗎?”申屠川有些煩躁,按照計劃,研究所失火應該在他們離開後,結果剛坐上汽車火勢就蔓延了。
雖然心裡煩躁,但申屠川還是勉強解釋了:“那些藥一旦研製出來,就會無差彆攻擊,到時候所有喪屍都會死,也包括我,我不會讓他們成功的。”
耳邊的嘈雜聲越來越大,許多人都聽到了動靜從家裡跑出來,拿著工具朝研究所的方向跑去,而季聽所在的車輛,此刻仿佛一個死氣沉沉的雕塑,在冷漠的旁觀這場人類的自救。
雖然一直都知道,蛻化後的申屠川已經站在了人類的對立麵,可真當有對峙的一天時,季聽嘴裡還是泛起了苦味。這個基地裡的人都是經曆千辛萬苦活下來的,每一個都有血有肉,她早已經無法把他們當做一本裡的npc了,此刻看著他們朝火場奔去,心底說不出的痛苦。
“那些資料,是他們的希望……”季聽聲音微啞。
申屠川平靜的看著她:“我也是所有喪屍的希望。”
“可是……你不是說過,它們對於你,就像猴子對於人類嗎?”季聽定定的看著他。
“但是現在喪屍們開始進化出智慧了。”
申屠川的這句話,猶如一顆炸/彈落在季聽耳邊,季聽耳朵裡一陣轟鳴,許久之後才能勉強聽到自己的聲音問:“你說什麼?”
“它們已經開始有智慧了,有了智慧的猴子,人類還能將其隻當做猴子嗎?”申屠川說著,眼神微微冷了下來,“它們出現智慧的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口中那個所謂的李博士,想必比我更清楚,但他還是拿它們做試驗,對它們無所不用其極。”
“什麼時候的事?不是大規模的進化吧,否則我不可能不知道的。”季聽有些慌了。
申屠川看向她:“不是,隻有跟我距離比較近的這些才進化了。”
……所以隻是基地裡用於研究的喪屍進化了?季聽鬆了口氣,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不免苦笑一聲。在情況已經壞到了這種地步的前提下,她居然覺得還不算太糟。
申屠川注意到她的反應,眼底泛起嘲諷:“喪屍沒有智慧,你放心了?”
“……它們有智慧了,對人類來說不是好事。”季聽雖然坦誠回答,但在喪屍之王的麵前,還是有些局促。
申屠川掃了她一眼,平靜的看向前方越來越小的火光:“按照進化的趨勢,有了智慧之後,要不了多久就會恢複記憶,當它們擁有了完整的感情係統,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朋友,還算是徹底的喪屍嗎?”
人類痛恨喪屍,因為是喪屍害他們失去了家人朋友,可卻從未想過,喪屍也曾經是人類,變成喪屍也並非自己願意的。哪怕變成喪屍前一秒還在救自己的家人,可隻要成了喪屍,就會瞬間成為家人的敵人。
人類,簡直是最虛偽的存在。申屠川眼底閃過譏諷。
“不是的……”一片沉默中,季聽緩緩開口,“人類蛻變的那一刻,其實就已經徹底死去,哪怕後來的喪屍生出了智慧、記起了做人類時的一切,也都隻是會動的屍體,它們的身體還是會腐爛,麵對活生生的人時還是會有毀滅的衝動……”
“你的意思是,你一直把我當成會動的屍體?”申屠川冷聲打斷她的話。
季聽沉默一瞬,苦澀的笑了笑:“不是屍體,也和以前不一樣了。”她愛申屠川這個人,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她都愛,可是不得不承認,以前那個心地善良舍己為人的他,真的不在了。
申屠川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一股怒火突然襲上心頭,他猛地抓住了季聽的衣領,抬腳翻到駕駛座上按住了她:“怎麼,還沒走,你就後悔了?覺得我不如以前好、還是突然看清我的真麵目了?”
“……小川,我隻是有點難過。”不同於他的怒火滔天,季聽的聲音軟軟的,並沒有半點對他的排斥,直到這個時候,她還是非常坦誠的對他表達了自己的難過。
她眼角的水光仿佛一顆子弓單,狠狠擊中了申屠川的心臟,怒火也好不甘也罷,都順著弓單孔抽了出去。他無力的抱住季聽,把全身的力量都壓在她身上,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給出去。
半晌,他在季聽耳邊啞聲道:“我們去個沒人的地方隱居,隻要遠離喪屍群,它們就不會被我影響,也不會再產生進化,至於彆的,就交給命運吧。”
如果命運要人類滅亡,那不管有沒有他,人類都是要滅亡的,如果命運不準,那人類會找出新的辦法殺掉所有不再進化的喪屍。
“好……”季聽軟軟的答應,兩隻手覆上了他的後背,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