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淡的瞥了季聽一眼,轉身去開了門,將兩大盤點心端到手裡後,一腳將門踢上了。
申屠川:“喂我。”
“嗯?”季聽愣了一下。
申屠川抿唇重複:“喂我。”
季聽明白過來後,一時間有些無語:“……林琅需要人喂是因為他胳膊被你的人打斷了,你胳膊好好的,為什麼還要……”
“傷口好像開始流血了。”申屠川淡淡道。
季聽猛然閉嘴,從他手上的盤子裡捏了個點心喂到他口中:“甜嗎?”
申屠川麵無表情的吃完,才不悅的開口:“尚可。”
季聽假笑:“那可以讓太醫來幫你看看了嗎?”
“我還沒吃好。”申屠川平靜的看向她。
季聽無語的接著投喂,慢慢的也覺出了樂趣,惡意的加快了速度,眼睜睜看著他的臉變得鼓鼓囊囊。氣質冷清的督主大人,嘴裡卻填得滿滿的,這場景怎麼看怎麼好笑,季聽忍下了笑意,一臉無辜的接著喂,很快兩大盤點心都沒了。
“不如叫人再送兩盤來?”季聽假意關心。
申屠川掃了她一眼,一張嘴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先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瞬間屋裡寂靜一片。
許久之後,季聽艱難開口:“我假裝什麼都沒聽到,你能彆殺我滅口嗎?”
申屠川:“……”
吃下的醋莫名其妙的被點心給中和了,申屠川的怒氣不知不覺中消了許多,等到太醫為他重新包紮之後,他來到了林琅的屋子裡。
林琅看到他又懼又怕,急忙要下地行禮,申屠川冷淡的看著他:“江南良田五十畝,兩進兩出的宅子一座,有賣身契的仆人十個,這些你滿意嗎?”
林琅艱難的跪到地上時,後背已經疼出了一層冷汗,聽到他說這些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當日未查明真相便對你動手,這些算是賠禮,明日我會叫人將你的名冊從宮中劃去,你自由了。”申屠川不耐的說完,看到他傻愣愣的張著嘴後,眼神頓時一暗,“自然,你若要留在季嬪身邊,也並非不可以。”
隻是若要留下,就必須是死人才行。
林琅一向聰慧,聽出他的話外音後臉色白了白,急忙磕頭道謝:“多謝督主大人,多謝督主大人……”
申屠川對他的反應還算滿意:“你且在此處再養些時日,我便著人送你離開。”
說完他便轉身走了,剛一出門便差點撞上冒冒失失跑來的季聽,他蹙眉將人扶住,眼神頓時涼了下來:“跑這麼快,生怕我欺負了他?”
“督主……我就轉身拿點東西的功夫,你怎麼就跑這裡來了?”季聽擔憂的往屋裡瞟了一眼,看到林琅神情恍惚的在地上跪著時,不由得咽了下口水,轉而對申屠川道,“你傷口還沒好全,不能老在外頭轉悠,還是趕緊回去歇息吧。”
“是關心我,還是關心他?”申屠川向前一步,她的鼻尖頓時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季聽揉了揉發酸的鼻子,到最後一刻都沒有鬆口:“當然是關心你,趕緊回去歇息吧。”
“你陪我一起。”申屠川淡淡道。
季聽本想拒絕,但看到林琅一直跪著,隻好點頭答應了。兩個人一同回到申屠川的寢房裡,季聽終於忍不住問了:“你找他說什麼了?”
“不過是先前誤會了他,給了一些補償罷了。”申屠川隨口敷衍。
季聽蹙眉:“真的?沒欺負人?”
申屠川頓了一下,不悅的看向她:“還說不關心他。”
“我就是隨口問問嘛。”季聽急忙否認。
申屠川冷笑一聲:“你最好是。”
季聽撇了撇嘴,沒有再說話了。申屠川倒了兩杯茶,自己拿起一杯輕抿一口,這才緩緩開口:“林琅身上的骨頭有些不正,若不重新接,日後恐怕走路會有問題。”
“那該怎麼辦?”季聽頓時緊張了。
申屠川不悅的掃她一眼:“急什麼,宮外有一名醫最善正骨,我待會兒叫人送他過去,待個幾日再送回來。”
“哦……”季聽一臉不放心,“那個,你不會趁機殺了他吧?”
“我為何要殺他?”
“因為你……”季聽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咳了一聲才自然起來,“因為你看他不順眼啊,我又不是看不出來。”
申屠川垂眸:“他不配。”
……不配你費心機是吧?季聽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歎了聲氣後答應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叫人送他去吧,他這一身傷是受我和季家的連累,若是留下病根,我此生都無法踏實了。”
“年紀輕輕,說什麼此生。”申屠川冷冷的看她一眼,隨後想到了什麼,“先前你說過喜歡孩子一事,可當真?”
“這有什麼當真不當真的?”季聽疑惑的看向他。
申屠川沉默一瞬:“喜歡最好,若是不喜歡,那就放在彆處養著,你隻管擔個名聲就是。”
季聽眉頭皺了起來,更加不懂他的意思了,正要追問,他便先一步開口了:“不是想醫治林琅?”
“對對,一定要醫治。”季聽的注意力被轉移了。
申屠川伸出手,季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忙狗腿的扶住他,兩人一同朝外走去。等將林琅送走之後,申屠川便叫了司禮監的人,入偏殿議事了,季聽不便打擾,便回到了自己寢房。
這日起申屠川明顯的忙碌起來,宮裡的氣氛也愈發緊張了,即便是季聽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也能感覺到其中的風波湧動。
一連三五日之後,申屠川突然對季聽道:“這兩日你叫人將鳳棲宮打掃一番,明日會有聖旨過來。”
“什麼聖旨?皇上都那樣了,還能頒聖旨嗎?”季聽疑惑。
申屠川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等著便是。”
“哦……”季聽雖然好奇,但見他不打算多說,也就沒問下去了。
翌日一早,果然李公公來宣旨了,季聽接完旨,腦子還暈乎乎的,見李公公要走,急忙拉住了他:“李公公等等……我、我怎麼就成貴妃了,還多了一位皇子?”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皇上寵您,願意給您覲封,您就受著吧。”李公公一臉假笑的恭喜。
季聽和他對視三秒鐘,恍然:“是申屠川搞的鬼吧。”
“貴妃娘娘慎言,若被旁人聽了去,您可是會有麻煩的。”李公公的笑更假了。
季聽訕訕的摸了一下鼻子,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許久後總算想到了:“那個,怎麼會給我個皇子啊,後宮不是有幾個失了母妃的公主嗎?。”
她已經能猜到申屠川為何要這麼做了,無非就是給她名下掛個子嗣,等到皇上駕崩以後就不用陪葬了。隻是她不懂為什麼要給她個皇子,雖說給她的九皇子隻有六歲大,可那也是個皇子啊!注定要跟權力沾邊的,她又隻想混日子,可沒興趣幫他爭取什麼。
“九皇子聰明伶俐,沒有比他更好的選擇了,待他回宮後帶來給娘娘看看,娘娘定是十分喜歡。”李公公依然敷衍。
季聽好奇:“他現在在哪?”
“如今時局動蕩,督主護著呢。”李公公說完,半點廢話都不想多說了,行了一禮後轉身走了。
季聽歎了聲氣,興致缺缺的將手中聖旨交給連聲恭喜的嬤嬤:“你這麼喜歡,送給你好了。”
正打算接過來的嬤嬤嚇了一跳:“娘娘,可不敢這麼說!”
季聽被她的反應逗笑了,剛要說什麼,就聽到林琅回來的消息,她忙跑到大門前往外看,果然看到一輛馬車朝這邊走來。
她往旁邊讓了讓,等宮人將林琅抬到屋裡後才上前,打量一遍後確定他精神尚可,不由得放下心來:“你感覺如何?”
“回娘娘,大夫幫奴才正了骨,原先一直疼的地方總算不疼了。”林琅看起來精神不錯。
季聽笑笑:“那就好,想來很快就能恢複了。”
林琅聞言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奴才想多陪娘娘一陣子的。”
“你恢複得快了才更好的陪我啊,到時候給我推秋千。”季聽笑了。
林琅頓了一下,小心的看向她:“督主大人還未跟你說嗎?”
季聽一愣:“說什麼?”
……
季聽從林琅屋裡出來的時候,整個腦子都是恍惚的,她知道申屠川為何送走林琅,也明白林琅心裡也是想開始新生活的,可心裡卻還是悶得難受。
她漫無目的的閒逛,不知不覺中到了小廚房,看到裡頭放著的桂花釀,想了想拿走了兩壇。
等申屠川百忙之中抽空來鳳棲宮時,就看到一群人都圍在季聽寢房門口,他蹙眉走了過去:“在看什麼?”
聽到申屠川的聲音,宮人們忙跪下行禮:“參加督主大人。”
“娘娘在屋裡?”申屠川冷聲問,宮人們忙應聲。
他看一眼手中的細長盒子,唇角浮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將宮人們都斥退後便進了屋。
一進屋裡,便聞到一股酒味,再看季聽,坐在桌前雙眼已經發直了。申屠川頓了一下,到她跟前後將盒子丟在桌上:“不過是封個貴妃,值得你飲酒慶賀?”
季聽聽到他的聲音,眼眶頓時泛紅了,她靜靜的看著他的臉,一句話也不肯說。
“……做出這副可憐相給誰看,誰又招惹你了?”申屠川說完,見她一直不動那個盒子,便又撿起來打開,將裡頭的寶石釵子取了出來,親手戴在了她的發間,“此為慶賀之禮,喜歡嗎?”
季聽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吸了一下鼻子,定定的看著申屠川:“你讓林琅走了……”
申屠川頓了一下,臉色猛地冰凍三尺:“你是為他買醉?”
“你讓他走了……”季聽的眼淚簌簌的往下掉。
申屠川一言不發的看著她,眼底有萬千怒火翻湧,下一秒季聽便一盆涼水澆了過來:“你可以讓他走,那也能讓我走吧,為什麼不讓我走……”
申屠川頓了一下,意識到她並非不舍林琅,而是也想出宮後,心情瞬間平複許多。他坐到季聽對麵,看著她眼淚汪汪的可憐樣兒,沉默一瞬後緩聲道:“你可知我為何讓你養九皇子?”
季聽依舊隻看著他掉眼淚,什麼話也不說。
申屠川隻好繼續道:“因為我想讓他做皇帝,你能明白嗎?九皇子年紀小好控製,若你成了他的養母,日後便可做太後垂簾聽政,到時有我幫你,你便是世上最有權勢的人,這樣不比歸隱山野的好嗎?”
季聽微微怔愣,接著蹙眉搖了搖頭,一臉淒婉的拒絕:“我不想做太後,我想出宮。”
“乖,做了太後,你想去哪就能去哪。”申屠川說著,看著她眼角的淚水,忍不住伸手幫她拭去。
季聽定定的看著他,許久之後突然朝他倒去,申屠川下意識的接住她,接著就被她抱住了。申屠川渾身僵硬,一時間沒了反應。
季聽仰頭看向他,目光從眉眼滑過高挺的鼻梁,最後落在了他的唇上。酒精作用下的季聽一向沒有理智可言,不管經曆了幾輩子都是如此,她盯著他的唇許久,最後終於吻了上去。
申屠川的手猛地攥緊,身體僵得如同石頭一般。自從通曉人生後,他第一次這麼無措,無措到季聽得逞都沒有推開她。
她的氣息將他包圍,申屠川一時間迷了心智,顫著手抱住了她,同時加深了這個吻。季聽的臉因為剛哭過,整個都濕漉漉的,申屠川和她貼在一起時,隻覺得自己仿佛跌入了溫柔的泥沼,爬不開躲不了。
……他一定是瘋了,明知道這樣下去自己會有生命危險,卻還是控製不住想靠近她的心。申屠川腦海裡閃過許多畫麵,他這一生悲劇的開始、不服輸不投降的堅持,以及懷裡這個小姑娘,最終隻剩下一個念頭——
算了,天下都給她了,更何況一條命,她若真的是為索命而來,那就給她想要的吧。
申屠川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可又覺得本就該這樣。
一個吻結束,他將懷中的小姑娘鬆開了些,看著她氣息不穩的模樣,眼底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她必然是心悅自己的吧,否則也不會如此主動,早知自己注定淪陷,那日她沒聽清楚的那句話,他該重複一遍才是。
他該準確的告訴她,自己不知何時早就對她動心,一如此刻情難自禁的她,而不是這麼久都不說,一直叫她患得患失。
正當申屠川感覺自己好似漂浮在雲間時,季聽親手將他拉下了地獄——
“督主大人,我親親你,你放我出宮好不好?”
申屠川猛地僵住:“你說什麼?”
季聽吸了一下鼻子,眼淚再次落了下來,她一臉哀切的看著他:“你不是喜歡我麼,你那日親口說的喜歡我,我知道的……我親親你,你放我走好不好?或、或者,你想要彆的也可以,隻要你肯放了我,隻要你肯放了我……”
申屠川的指尖死死掐進手心,先前她的主動都變成了利刃,一刀一刀的刺進他的心臟……原來她那日並非沒有聽清,隻是一直在裝傻而已,今日突然這般待他,不過是看到林琅可以出宮,所以想搏一回罷了。
……她從頭到尾都不是什麼情難自禁,而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而他太蠢,竟將她的滿肚子算計,都當成了真心,還蠢到要為此付出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季聽:你在想什麼啊,我就是喝多了而已
串兒: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