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衝天的波浪,即使有修道者在儘全力穩住,整艘船還是被衝撞得顛簸了一下。
浮山龍?傳說中暴躁易怒、血脈強大的浮山龍?
這條龍是從浮山逃出來的嗎?
傅子誠在顛簸剛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反應飛快地抓住身邊的欄杆,借此穩住身形。那個穿著身淺色紗裙的姑娘也試著去抓了一下欄杆,可是她手不夠長,還沒抓到,整個人就往後倒去。
傅子誠下意識要去扶她,可是手伸到一半,就見她師兄在風浪中站得挺拔,似乎完全不受外界影響,微微俯下身子,直接把自己師妹攔在懷裡,確定懷裡的人不會往後滑之後,他還向傅子誠點了點頭,以表謝意。
江晚在天旋地轉之中並沒有留意到自己身邊還有過這麼一個瞬間,她上輩子沒坐過幾次船,更沒有經曆過這種毀滅級彆的顛簸,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慌亂中一個勁的瞎撲騰。
“……彆動。”頭頂上傳來一個有些無奈的聲音,冰冷的聲線難得有點波動。
江晚才發現自己被緊緊地抱在懷裡。
剛才攔住她的時候,還隻是單純地拉住手臂,防止她往船尾滑。但是她在風浪顛簸中一直掙紮,他的人設又已經立好,沒辦法當著傅子誠的麵用彆的術法或者讓她滾下去,隻好出此下策,把人直接攔在懷裡。
薛師兄衣袍上的味道特彆清冽,她覺得挺像雪鬆和風信子的混合香,可是他脖頸間的氣息卻有點安息香和香根草的意思,非常和緩、由冷轉暖,簡直叫人欲罷不能,江晚想要再仔細認清楚到底是什麼香味,直接被拎到了一邊去。
薛師兄僵著臉,十分嚴肅地瞪她。
江晚:“……”
完了現在這個距離她又覺得那氣味是苦橙葉的氣味。
薛師兄用的熏香到底是什麼啊,怎麼這麼好聞啊,能不能給她也配一份QAQ……
不過在海麵掀了那麼大浪的情況下,這船竟然沒翻,看來傅公子的錢花得確實是有價值的。
她方才誇了一句,剛才那條破海而出,已經飛到半空中的浮山龍,忽然掉轉方向,直直地朝著這艘船飛了過來。
那條龍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江晚剛意識到他是朝著自己這條船衝過來,他已經輕易突破青葉道長他們設下的保護罩,把半條船都拍碎了,龍身在海水中翻騰,暴躁的怒吼聲仿佛驚雷。
她幾乎全程跟不上節奏,腰被扣著往後一躲,才發現那條浮山龍的尾巴已經把自己麵前的甲板全部拍碎,自己剛才站的位置碎得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這條龍,他傷得很重。
最險的時候,這條浮山龍的尾巴離她的眼睛隻有區區幾米,她看見他尾部的鱗片浸滿了血,並且隨著他猛烈的動作紛紛脫離開去。
那些浸著血的鱗片像燃燒著的灰燼一樣閃閃發光,就是那種燃燒枯枝敗葉時,隨著火光一起冉冉升起的灰燼。
在閃閃發光的灰燼中,她又聞到了雪鬆和風信子的氣味。
呼呼的風聲從耳邊吹過,她感覺到自己的長發從臉側拂過,飛揚在視野範圍內。
“阿誠!”在呼嘯的風聲中,她聽見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
江晚方才遲鈍地反應過來,既然她剛才站的地方已經毀掉了,師兄顯然隻順手救了她,那麼站在她旁邊的那位中二少年——
傅子誠單手抓住斷裂開來、即將傾覆的大船欄杆,在驚濤駭浪上搖搖欲墜。
他所在的那半邊船已經逐漸沉入海中,他就算懸在欄杆上,也隻是延緩了幾分鐘的死亡時間。
那條浮山龍還在海水裡攪動,支撐傅子誠全身體重的那根木質欄杆快要斷裂了,這多餘的幾分鐘都要沒有了。
傅子誠的輕身術能支撐他一路飛到這半邊來嗎?
江晚回想了一下自己見識過的中二少年的輕身術,很快得出了答案:不能。
傅子如傅公子一身雪白的狐裘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他咬著牙爬到甲板斷裂的邊緣,那條浮山龍不知道因為什麼,一直在靠近傅公子的方向翻騰。
傅子如抽出一把貼身匕首,狠狠地紮進了那條浮山龍的鱗片之中。
龍身上覆蓋著堅硬的鱗甲,原本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是不可能傷到龍身分毫的,但是這條浮山龍的鱗片褪得差不多了,他那把匕首也不是凡品,這麼狠狠紮進去,浮山龍發出一聲痛苦而尖利的哀嚎,登時潛入水底,竄出去好遠。
江晚猜,這匕首可能就是他那個仙女發妻送的,說不定還帶什麼稀奇古怪的buff,所以甚至可以傷害龍族。
可這並沒有對傅子誠的處境帶來太大幫助,他依舊孤零零地掛在那半邊快要沉沒的船上。
“阿誠!你抓住!我找人來救你!”傅子如的喊聲依舊撕心裂肺,簡直無法相信他這種瘦得像枯柴一樣的人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去救救他!誰去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