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問句,紀新雪卻沒有做選擇的意思,他頹廢的倒在軟塌上,滿腦子都是他傻乎乎的誇‘荷包’好看的畫麵。
虞珩知道紀新雪心中已經有抉擇,問他這句話,隻是想與他說話而已。
他擠上紀新雪所在的軟塌,抬手摟住紀新雪的背拍了拍,低聲道,“睡會,醒來就好了。”
“騙子!”紀新雪嫌棄的推開虞珩,“你去換件衣服,我現在看不得這個顏色。”
會讓他想起些‘社死’的回憶。
虞珩順從紀新雪推他的力道坐起來,脫掉外麵的長袍隨手扔到遠處,艱難的在軟塌上僅存的空隙處找到容身之地,幾乎半個身體都壓在紀新雪身上,“我沒騙你,睡會起碼能讓你忘記剛才發生的事。”
紀新雪心中發出無聲的呐喊,憤而反抗‘虞珩山’的鎮壓。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每個字都往他的傷疤處戳!
反抗的結果毫不意外,以紀新雪的慘敗告終。
紀新雪頭上的華勝和釵環掉了滿地,墨發順著軟塌傾斜而下,依依不舍的追逐地上的釵環。
上半身短襖還好,雖然已經滿是褶皺,起碼完好的貼在身上。下半身的長裙不知是被紀新雪伸腿掙紮的時候踹破,還是因為兩個人分彆往不同的方向用力蹭破,從正中央裂開條長長的口子,如同破布似的虛搭在兩人交纏的腿上。
紀新雪大口喘氣試圖平複呼吸,恨恨的道,“你等著,等我長成阿耶那樣的身量!”
虞珩眼中的笑意絲毫未減,抬手在紀新雪的側臉捏了捏,“林釗說,我外祖父是身高八尺的偉岸郎君。”
紀新雪聞言,想也不想的道,“你外祖父能八尺高,不代表你也能八尺高。”
“哦。”虞珩點頭,依舊是笑意盈盈的模樣。
紀新雪:“......”
他覺得他受到了嘲諷,但是他沒有證據。
因為體力快速流失,身邊又是夜夜相伴的‘抱枕’,紀新雪癱在軟塌上等待體力恢複時,逐漸困意上頭,如虞珩所勸的那般睡了過去。
虞珩目光順著紀新雪的均勻起伏的胸膛向上,在小巧的喉結處停頓了會,最後落在紀新雪恬靜的睡顏上,原本含著笑意的目光變成若有所思。
懷安公主已經知道阿雪的性彆,下個人會是誰?
靈王?
金明公主?
還是寶鼎公主?
良久後,虞珩的頭緩緩下落,緊貼在紀新雪的肩窩。
他親昵蹭了蹭紀新雪的臉,以幾不可見的聲音道,“彆夢到懷安公主,我會嫉妒。”
已經陷入沉眠的紀新雪沒給虞珩任何回應,虞珩卻揚起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仿佛已經聽到紀新雪的承諾。
直到長秋宮的梧桐奉紀敏嫣的命令來給紀新雪送頭麵,晴雲來暖閣通報,始終以半懸空的姿勢臥在紀新雪身旁的虞珩才輕聲叫醒紀新雪。
紀新雪心中有事,睡的不算熟,醒來後沒用虞珩的提醒,立刻想起正在煩心的事。
他低頭看了眼身上幾乎能稱得上是破布的衣服,順著豁口將裙子徹底撕開扔在地上,捋著頭發找了條新裙子套上,急匆匆的去見梧桐。
梧桐見到狼狽的紀新雪,眼皮狠狠的跳了下。
她將頭麵交給紀新雪時,假裝不知道紀敏嫣為什麼生氣,委婉向紀新雪透露,紀敏嫣雖然生氣,但不至於惱怒。請紀新雪能、愛惜自己,彆讓氣過勁的紀敏嫣看到狼狽的紀新雪,陷入愧疚。
紀新雪懨懨的應下梧桐的話,托梧桐將他白日裡說覺得適合紀敏嫣,想要送給紀敏嫣的鳳釵帶回去。
接下來的兩日,紀新雪時不時的去紀敏嫣的長秋宮外徘徊,希望能和紀敏嫣‘偶遇’。
可惜紀敏嫣已經回懷安公主府,直到長平帝返回長安,也沒回宮。
臘月二十五這日,紀新雪早早起床,對著銅鏡陷入沉思。
今日既要見已經快有兩年沒見的阿耶,又要麵對剛知道他真實性彆不久的長姐,應該如何裝扮......
思來想去,紀新雪決定正常裝扮。
他不是隻需要麵對長平帝和紀敏嫣,還要麵對同樣會在城外迎接長平帝的朝臣。
因為今日起得早,時間還很充裕,紀新雪難得允許專門負責上妝的宮人在他臉上塗抹水粉。
仔細上妝時,花鈿會比眉心墜更自然。
紀新雪在火焰形的花鈿和牡丹形的花鈿之間稍作猶豫,最後選擇牡丹形的花鈿。以流蘇步搖為主釵,用樹葉形的銀簪作點綴。
耳環與步搖流蘇的寶石色澤相同,皆是懾人奪魄的正紅色。
頸間雖然已經有絲巾在,但仍要用可以壓住絲巾下端的瓔珞襯托衣服和頭飾,免得給人頭重腳輕的感覺。
冬日裡的衣服橫豎就那麼幾個款式,紀新雪委實懶得搭配,隨口說要以紅色為主,仔細挑選了件繡著紅梅的白狐鬥篷,再穿上繡著鳳紋的鹿皮短靴,先趕往懷安公主府。
聽到紀新雪正在門外求見,紀敏嫣詫異的挑起眉毛,下意識的看向擺放在牆角的洛鐘。
宮門剛剛開鑰。
紀敏嫣吩咐侍女再去廚房取些容易克化的早膳,親自去迎紀新雪。
她隻有在剛證實猜測的時候,短暫的生氣一小會。
這些天沒有進宮,不是想躲著紀新雪而是為躲著王皇後。
王皇後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她正在相看的人,整日派人到公主府叫她入宮,說要幫她選駙馬。
紀敏嫣既不想將這件事告訴蘇太後和蘇太妃,讓本就算不上的自由的王皇後麵臨雪上加霜的困境,也不願意去見王皇後給自己惹氣。
她甚至連病都沒裝,直白的明示王皇後,她不是不能理會對方,是懶得理會對方。
也許是因為長平帝即將回到長安,王皇後在想見紀敏嫣的事上格外執著。承恩侯府的人為了助王皇後達到目的,整日到懷安公主府請安,輪番勸紀敏嫣進宮去見王皇後。
紀敏嫣煩不勝煩的應付王家人,暗自後悔在長平二年時主動向長平帝討要給王皇後的恩典,為王家人討到承恩侯的爵位。
如此情況下,紀敏嫣委實沒有心情再顧及紀新雪。
她必須承認,她有趁著這個機會‘懲罰’紀新雪騙她那麼久的意思。
回想紀新雪從還沒出生的時候就麵臨的困境,紀敏嫣發自內心的能夠理解紀新雪的隱瞞,但人總是會有理智之外的脾氣,她也不例外。
讓紀新雪在長秋宮外等待兩日,就當是抵她從懷疑到證實猜測之間的時間。
時隔兩日,再次見到紀新雪,紀敏嫣下意識的先打量紀新雪的裝扮。
好一朵貴氣逼人的雍容牡丹。
可惜是弟弟,不是妹妹。
紀新雪遠遠見到紀敏嫣,臉上浮現驚喜的笑容,提著裙子朝著紀敏嫣小跑過去,“阿姐!”
紀敏嫣眼中的恍惚更甚。
她想不通,為什麼小五有幾乎與阿耶一模一樣的五官,卻可以完美的裝扮成女郎?
不知道阿耶看到小五,會有什麼想法。
紀敏嫣主動抓住紀新雪的手臂,帶著紀新雪往偏廳去,隨口告訴紀新雪今日都有什麼早膳。
她無意知曉更多有關於紀新雪真實性彆的內情,對於小五來說,這絕不會是愉快的記憶。
紀新雪乖巧的跟在紀敏嫣身邊。
他準備了許多話想要告訴紀敏嫣,不是故意賣可憐的話和早就編的天衣無縫的謊言,是他已經有計劃將性彆告訴兄弟姐妹們卻遲遲沒有開口的原因。
雖然紀敏嫣沒有給他說這些話的機會,但紀新雪並不失望。
既然他還沒說這些話,紀敏嫣就能理解他,他為什麼還要讓兩個人都不自在?
與紀敏嫣獨處的時間隻有用早膳的一小會,紀新雪卻覺得這段時間很長,長到讓他可以將紀敏嫣的身影,填補到空白的七年中。
紀靖柔和紀明通帶著紀寶珊氣勢洶洶的趕到懷安公主府,直奔正飲茶的紀新雪,質問紀新雪為什麼獨自偷溜。
紀新雪慢吞吞的咽下口中的茶水,試圖為自己辯解,“我沒有偷溜。離宮前,我特意派宮人去告訴你們,我要早點來長姐府上。”
紀靖柔和紀明通麵麵相覷,異口同聲的道,“你還有理了?”
沒理,他派人通知紀靖柔和紀明通的時候,已經悄悄偷溜出宮。
紀新雪放下捧在手心的茶盞,雙手交握,安詳的等待狂風驟雨。
紀寶珊靠在紀敏嫣懷中,忽然提在紀敏嫣耳邊道,“五姐好可憐。”
紀敏嫣摟緊紀寶珊,發出聲哼笑,“等著看吧,你五姐還會有更可憐的時候。”
“啊”紀寶珊下意識的驚呼,圓溜溜的鳳眼中滿是心疼。她拉著紀敏嫣的手臂撒嬌,“長姐幫幫五姐,二姐和四姐最聽長姐的話。”
紀敏嫣終究還是沒忍住蠢蠢欲動的手,在紀寶珊細嫩的臉蛋上輕輕摸了摸,“這麼心疼你五姐?”
已經上當無數次的紀寶珊瞬間警醒,恨不得能立刻指天發誓,“不止心疼五姐。每個姐姐,我都心疼!”
“嗯”紀敏嫣點頭,與紀寶珊打商量,“你讓我掐下臉蛋,我救你五姐一次。”
紀寶珊還沒脫離嬰兒肥的階段,臉蛋又細又嫩又飽滿,手感極好。
奈何小姑娘氣性也極大,若是有人沒經過她的同意掐她的臉,她至少要三日不理人。
紀寶珊眼中浮現糾結,轉頭看向三個姐姐的方向。
紀新雪正雙手交握放在腿上,姿態端正的聽著紀靖柔和紀明通的數落,脾氣好的讓人心疼。
紀寶珊見狀,眼中的掙紮更劇烈。
雖然她已經不太記得五姐,但哥哥姐姐們都說五姐還在長安的時候極疼她,她每年都能收到五姐從封地送回來的禮物。
“好吧。”紀寶珊轉回頭,伸出手臂摟住紀敏嫣的脖子,“隻能掐一次,不能掐紅。”
紀寶珊話音剛落,遠處的忽然傳來與吵架不同的聲音。
紀敏嫣及時抱住紀寶珊的腰,不讓紀寶珊轉頭,提醒道,“你彆動,我快點掐完,才能去救你五姐。”
紀寶珊連連點頭,伸著脖子主動將右臉送到紀敏嫣麵前。
作為帶大三個妹妹,有豐富經驗的人,紀敏嫣的‘隻能掐一次’與紀寶珊心中的‘隻能掐一次’幾乎沒有任何關係。
好不容易等紀敏嫣收回手,紀寶珊眼淚汪汪的回頭看向已經陷入‘亂戰’的三人,眼中的欣喜和焦急頓時凝滯。
她‘可憐兮兮’的五姐,正輕而易舉的以兩隻手分彆抓著二姐和四姐的肩膀,讓二姐和四姐不能靠近。
二姐和四姐仍舊喋喋不休,嘴中叨的話卻與數落沒有半分關係,她們正在誇五姐武道進步飛快。
紀敏嫣輕笑了聲,在渾身僵硬的紀寶珊頭頂摸了摸,“既然你五姐已經自己度過難關,這次算我欠你。下次你五姐惹你生氣,我再救你五姐。“
沒等紀寶珊想明白這句話中的邏輯,紀敏嫣已經轉身往外走,帶著笑意的聲音留在房中,“走,去城外接阿耶。”
長平帝登基後,離開長安最遠的距離便是去皇陵。
為迎接長平帝‘遠行’歸來,朝臣們委實花費許多心思。
紀新雪騎著雪白的高馬,迎著即將升到頭頂的太陽,依次越過群臣。
表麵有多從容,內心就有多尷尬。
他能理解長安朝臣追求隆重的儀式感。
但是......長平帝連個影子都沒出現,皇子皇女們為什麼要依次打馬越過群臣,才能在最前方迎接長平帝。
感受到身上越來越多的目光,紀新雪逐漸產生自己正在表演鑽火圈的錯覺。
虞珩正站在宗室首位,目光定定的望著從遠處馭馬而來的紀新雪。
因為朝臣們為迎接長平帝入城鬨出的動靜極大,紀新雪抱著尊重的想法,特意將蒙住半張臉的絲巾都拉到頸間,露出整張臉。
虞珩原以為他已經見識過所有模樣的紀新雪,開懷大笑、赧笑、促狹的笑、仗著他會心軟的篤定笑容......
沒想到紀新雪還能如此時這般不怒而威,讓人迷戀的同時忍不住發自內心的敬仰。
直到對上紀新雪心如死灰的雙眼,虞珩才從怔愣中回過神。
他移開始終放在紀新雪身上的目光,看向身側的人。
站在他身邊的人是清河郡王世子,然後是信陽郡王、德婉長公主等人,他們都是紀新雪的同宗長輩,眼中雖然有驚豔,但稱不上迷戀。
再遠些是太師、太保等人和緊隨其後的六部尚書。這些人皆是幾經磨練的老臣,相比紀新雪的外貌,他們更在乎唯一去封地巡查兩次的公主回到長安,會不會影響長安的局勢。
更遠的地方是宗室小輩和年輕的勳貴。
這些人看紀新雪的目光讓虞珩覺得很不舒服,仿佛始終藏在手心,輕易不敢多看的寶貝被放上展台,任由人評頭論足。
他們憑什麼驚豔?
憑什麼癡迷?
......
憑什麼?
紀新雪順著虞珩的目光看向遠處,想知道虞珩在看什麼,忽然感覺有極亮的光晃在眼底,下意識的閉上眼睛。
嘖,金剛石首飾。
整齊的隊伍忽然出現騷動,人群中傳出響亮的聲音。
“安武公主,是在看臣嗎?”
紀新雪皺起眉毛,他對這個聲音沒有任何印象。
沒等他挺過忽然被日光下的金剛石晃到眼睛的酸痛,睜眼去看喊他的人是誰,遠處的聲音忽然變多。
“你胡說,安武公主是在看我!”
“明明是我!”
“你們彆爭,聽公主說!”
......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紫衣”、“肖戰糊穿地心”、“青龍偃月”、“囧囧酥”、“癌症晚期的朋友”、“千城”的地雷
謝謝“birdtree”“流年”“雅~”“飄渺無蹤跡”“初見”“kincgz”“白鷗與海”“一大魚”“初一媽媽”“1640”“未讀消息”“蒼蒼出塵姿”“wuliyu”“跨跨火盆避瘟神”“抹茶吖”“寧禾”“kittyfresh”“圓子不好吃”“愛吃貓的魚”“啊呀”“不吃瑜瑜”“歲朝”“樁樁”“流離亡命”“開~往城市的邊緣開~”“殊嶼”“戳下蝴蝶”“火燏燏”“折枝”“我是一個嶠”“22351235”“地瓜不是瓜”“三十”“冬天曬太陽”“阿嫌嫌嫌”“沙拉拉拉”“糖小甜”“臨水易心寒”“可颯”“夏目”“落棠”“Wind”“似水流年”“謝幺幺你活該沒老婆”“忘川崖玉介”“july020”“”“歐豆豆叫什麼名字”“千帆”“畫不出濔的眼神”“阿玖”“鹿呦”“Pocha”“Pocha”“我無”“啊呀”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