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苗隻有這麼一個念頭。
一直到他下車跟著大哥走進家門,他的腦子裡也還在想著這件事,賀商野看出他心神不寧,突然伸手拉住了阮苗的手。
感受到來自於賀商野手心的溫度,阮苗回頭看著他,臉上一片迷茫。
“苗苗,有些事不要往心裡去。”賀商野並不是個擅長寬慰人的人,事實上他更擅長責罵,但他在這一刻能感知到這個不安的少年內心裡的恐慌無助,“你已經很好了。”
阮苗抬眼他撞見賀商野眼裡的那一抹擔憂,他想著大哥是很擔心他的吧,他一定也看出了自己的焦慮,所以才會這麼說。
“我沒事的。”阮苗反手握住他的手,努力的試圖安撫自己,“我隻是今天在外頭做了噩夢,大哥不用擔心我。”
賀商野輕輕應了一聲,看起來有些放心:“那你回去休息,待會我讓人給你熱杯牛奶。”
“好的,謝謝大哥,大哥你也好好休息呀!”阮苗重新露出笑臉,他在賀商野注視下腳步輕快地回到房間關門。
賀商野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抬手疲憊的在太陽穴揉了揉,緊接著又往樓上走,一邊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蘇溫,周小姐的病情還能拖多久?”
“你幫忙找的專家什麼時候能到?”
“儘快安排。”
……
阮苗回到自己的房間後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垮了,他拉開椅子癱坐下來,抱著膝蓋縮在椅子裡,賀商野對他越是關心溫柔,他越是煎熬,他還記得當初看到的原主跟大哥最後一條信息對話。
大哥說“他”很惡心。
能說出這句話足以證明大哥有多討厭原主,可他現在又對自己那麼好,他的內心是怎麼想的呢?是發現了,還是沒發現?
如果發現了,為什麼不戳穿?如果沒發現……那他現在又是什麼想法?他到底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阮苗有點透不過氣來,總覺得周圍所有的人織成了一張密集透明的網,把他死死地網在了中央,所有人都有秘密沒告訴自己,所有人對他都有訴求。
可他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阮苗掏出手機,看著通訊裡簡繁鬱的名字半晌,終於下決心按下了撥打鍵,電話剛響了幾秒就被接通了,那邊傳來簡繁鬱熟悉的聲音,還是一樣的溫柔。
“苗苗?”
阮苗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扯出一個笑來:“是我呀。”
那頭的簡繁鬱頓了一會兒,又問:“你是哭了嗎?”
阮苗抬手擦了擦眼,沒忍住露出一點脆弱:“沒有。”
“發生了什麼?”簡繁鬱仿佛沒有介意這幾天他的冷淡躲避,仍然像從前那樣耐心。
阮苗很需要他的溫柔,隻有對著簡繁鬱他才可以說一說那些可怕的事,“我今天陪著媽媽去回老家掃墓,簡繁鬱……我老是做夢。”
“我總會夢到原來的阮苗,他就好像還活在我的身體裡,帶著我去看那些他痛苦的記憶,可我不知道他想告訴我什麼,我……我很內疚。”
阮苗說著說著就咬自己衣袖努力的憋著哭聲,“我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我想回家。”
對未知的恐懼已經席卷了阮苗的理智,他太小了,隻有十七年的人生經曆不足以讓他一下子承受這麼多事,他不知道自己活著是不是對的,不知道那些記憶到底是真的還是他的一場夢,甚至不懂原主到底還存不存在。
如果他還存在,為什麼不搶回自己身體的掌控權?他希望自己做什麼?
簡繁鬱安靜的聽著他說話,儘管他已經慌亂到語無倫次,但他還是聽懂了,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拿著電話轉頭看向窗外。
迷路的小兔子。
“不哭了。”簡繁鬱輕聲說,“還想喝奶茶嗎?加芋圓,雙份。”
阮苗正哭著上頭,猛地聽到他這麼說後,眼淚忽然就止住了。他抬頭同時看向窗外,午後的陽光帶著一陣輕風吹開白色的窗簾帶來清甜的香味,他愣愣的看了很久。
“要。”他抽搭著狠狠點頭,“還要加糖加西米露加珍珠。”
簡繁鬱在那頭笑了,聲音和煦的像是三月春風:“除了加糖,其他都可以。”
阮苗聽著他的笑聲,不知怎的內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沒事的,他還有簡繁鬱。
簡繁鬱跟他一樣,也都是有秘密不能說的人,而且他的人生經曆比自己慘痛多了,隻要他還沒垮,自己就一定也可以□□下來。
他應該再堅強一點,沒有那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