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1 / 2)

清幽雅致的樓閣內彌漫著淺淡的香氣,是安神香催人入眠的惑人芬芳。然而在滿室暖香醉人之間,又隱隱約約夾雜了一絲血液腥臭的刺鼻味道。

獨孤九長眉擰起,微微俯身接住跌跌撞撞撲進他掌心裡的櫻桃椒。

剛冒芽的小辣椒一身嫩綠的枝葉,僅僅有成年男人小臂長度。似乎因為太過害怕,細長的葉子抖抖索索的,搭在男人手背上顫顫巍巍,底下一小團淡褐色的根須看著極為綿軟,因而小辣椒著急忙慌地從櫃子裡跳出來時,整株櫻桃椒蹦一下歪一下,仿佛男人不去扶它,它便會立刻摔倒似的。

獨孤九掌心貼著嫩綠的辣椒,骨節分明的大掌緩緩攏起,將小小的植物圈在掌中,托了起來。

莫焦焦瑟縮地窩在男人手心裡,細弱的嗓音傳進對方腦海,帶著隱約的哭腔道:“有紙人在追我,他臭臭的。”

“沒事了。”獨孤九壓低聲音安撫,雙手將辣椒抱出衣櫃,隨即不著痕跡地轉身換了個方向,背對著地麵上那灘紙童流出的腥臭濃血。

冷冽的視線在桌上停留了一瞬,他無聲祭出彆鶴劍與吞楚劍,傳音入密道:“在此看著,若有擅闖者,斬殺即可。”

語畢,男人垂下眸看了一眼仍舊在發抖的辣椒,沒給小孩反應的時間,大步離開了裡屋。

他托著那株櫻桃椒出了斬月樓,直往南麵的聽風閣而去。日夜守候在閣外的兩隻紙童接到男人的指令,便躬身開了門,呈上熱茶後又立刻離開了閣樓,全程巧妙地避開了小孩的視線。

莫焦焦沒發現紙童的存在,隻支著軟軟的根坐在獨孤九的掌心裡,懵懵懂懂地看著男人抱著他換了一間屋子,點燃了薰香後又在桌案邊坐下,托著他的那隻手也攤開放到了桌上。

微涼清冽的香氣沒一會兒便充斥了整間屋子,莫焦焦細細地嗅了嗅,慢慢放鬆下來,小聲重複道:“有紙人要追我。”

“嗯。”獨孤九輕輕摸了摸小辣椒細長的葉子,放緩了冰冷的聲線,道:“為何突然變回原形?可有哪裡不適?”

莫焦焦朝男人伸出一片葉子,待對方輕輕握住之後,才慢吞吞道:“焦焦沒受傷。他要追我,我害怕,就化形了。焦焦原形小小的,藏在櫃子裡紙人就找不到我,而且,穀主說,正常人都不會為難一棵辣椒的,要是有人要欺負我的原形,一定是個壞蛋。”

“嗯。”獨孤九不置可否,隻緩緩撫了撫握在指尖的綠葉。他眉眼清冷,斟酌了一會兒小孩的語氣,問道:“椒椒可清楚適才發生了什麼?”

“知道。”莫焦焦一聽見這個問題就緊張,他支著葉子揮來揮去,認真而笨拙道:

“焦焦睡醒了,叫獨孤九,可是你沒有來。然後有一個白白的紙人突然進來了,它帶了好多東西,給我倒了一杯水,可是,那個紙人的味道很奇怪,水也奇怪,像妖獸的血。”

小辣椒用葉子胡亂甩了甩,委屈巴巴道:“焦焦不喜歡血,臭臭的,妖怪不能喝妖獸的血。”

“嗯。”男人沉沉應了一聲,他眸色轉冷,聲線卻低沉而輕緩,“本座知道。椒椒做得很好。”

獨孤九自然清楚妖獸的血對於莫焦焦而言有多可怕。

雲渺大陸自分裂伊始,妖獸與妖怪就被徹底地區分開來。妖怪更傾向於妖修,抑或稱之為妖族,他們原本就是大陸誕生時最原始的妖怪,擁有靈智,可修行成就大道。

然而大陸分裂時妖族帶走了他們的傳承,隨後誕生的妖獸因此遭受了不幸,它們一出生便被剝奪了靈智開化的權利,哪怕隨著歲月流轉,能夠成為強大的妖獸,也絕無可能化形,等待它們的唯有壽命終了後無可奈何的死亡。

就因為這樣,妖獸的血液對於正統妖族而言皆是汙穢,一旦染上便會被迫轉為原形。莫焦焦對於妖獸之血的恐懼幾乎是與生俱來的。

“為什麼那個紙人要追我?它臭臭的。”莫焦焦用葉子拍了拍男人的手背,喚回陷入沉思的獨孤九。

獨孤九眉頭緊鎖,思慮片刻後方解釋道:

“紙童為本座少年時自製的法寶,它們不具靈識,隻會按照本座事先下達的指令做事,日複一日從無例外。然今日跟著你的那隻,身上氣息紊亂,當是被人暗中做了手腳。紙童內裡被注入了妖獸的汙血。”

“你是說,有人把妖獸的血弄進了水裡,然後紙人不懂,就端來喂我了嗎?”莫焦焦膽怯地問,碧綠的葉子又開始發起抖來,他聲音裡又帶了哭腔,無助道:“焦焦不要喝妖獸的血。”

“沒事了。”獨孤九撫了撫嫩綠的枝條,保證道:“沒人能害你。”他神色難辨,麵上一片肅穆,心中卻是有了決斷。

天涯海閣曆來禁製森嚴,無崇容劍尊的允許,任何人絕無可能上山,莫焦焦遭遇危險之時,獨孤九正於峰頂練劍,整座山脈皆無異常。要避開他的神識動手腳絕無可能……除非是紙童奉命下山與人交接時被鑽了空子……那麼,嫌疑人選一目了然。

“椒椒可能化形?”獨孤九低聲問,“我們需要見一見鴻雁他們。”

“對要化形,焦焦忘記了。”莫焦焦慌手慌腳地跳到男人懷裡,緩緩將妖力外放包裹住自己,隨著一陣迤邐紅光散去,身著嫩綠色袍子的小童便落進了男人的臂彎之間。

他之前一直懵懵的,憋了好久,早就怕急了,這會兒終於有手了,連忙攀著男人的肩膀,胳膊圈住對方的脖頸,整個人貼在男人胸膛前,腦袋也跟著埋了起來。

獨孤九收緊手臂,抱著人慢慢拍撫,沉聲道:“椒椒記住一件事,日後若本座不在你身邊,絕不可輕易化形,亦不可告訴彆人,你是隱神穀幸存的妖族。記住了?”

“記住了。”莫焦焦糯糯道,他想了想,問:“連我是辣椒也不能說嗎?可是宗主他們都知道。”

“鴻禦不會害你,隱神穀與天衍劍宗絕無可能反目。必要之時,隱神穀眾人能做到的,我等同樣可為你做到。”獨孤九篤定道:“但椒椒要記住,天衍劍宗之中,除去本座、鴻禦八位師侄與重師侄連雲山,其他人皆不可信,包括流光和雲糕。”

“焦焦記住了。”莫焦焦老實地點頭,他也不問為什麼,隻縮緊胳膊靠在男人懷裡。

適才接到指令離去的兩隻紙童此刻已經回來了,一隻手上提著鴻雁送來的食盒和一個白色瓷瓶,另一隻則抱著一個籃子,籃子中還放著一隻水壺。

獨孤九命紙童將東西放下,隨即單手將小孩按在懷中,另一隻手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青花瓷瓶遞給紙童。

紙童躬身接過,根據男人的指令拔掉瓶塞,將其中散發著莫名清香的墨綠色液體滴在籃中的衣物上,又打開鴻雁仙子送來的食盒和那個水壺,如出一轍地將液體倒進去。

片刻後,籃子裡的衣物與食盒中的糕點俱與甚變化,依舊如常,水壺中猩紅的水卻汩汩翻滾了起來,很快便散發出了一股惡臭。

紙童又將先前帶過來的另一個白色瓷瓶打開,同樣將墨綠色的液體滴了進去,很快地,瓷瓶口散發出了一股完全相同的惡臭。

獨孤九冷眼旁觀,沉吟了一瞬,將青花瓷瓶收好,示意紙童前去傳信。

莫焦焦不知道男人在做什麼,隻乖乖地坐著不動,烏黑的眼睛看著男人線條優美的下巴,一眨也不眨。

***

另一邊,鴻雁仙子一收到傳信便驚得摔了水中的茶杯,她本是在拭劍園觀看比試,得知消息後便坐不住了,通知了鴻禦老祖後便帶著流光和連雲山一同前往天涯海閣。

鴻冥老祖見徒弟被帶走,想了想也抬腳跟了上去。

紙童早就在峰腳下等候,見了來人便引著人上了山,來到聽風閣。

崇容劍尊傳信之時已將事情經過交代清楚,故而鴻雁仙子與鴻冥老祖進門後也不再多問,見過禮便道:“師叔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獨孤九抬眸看向神色焦慮的女仙,冷聲道:“你送的食盒、紙童送過去的水壺與衣物,還有紙童體內被注入的獸血,皆在此。可直接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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