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結親之前,森湖隻道他本體為狐妖,然他甚少與我提起妖族之事,也從未化形,我隻想著日後跟著他去了隱神穀再行了解,卻不曾想他會帶著我兒不告而彆。師叔今日提起此事,莫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水聲泠泠的洞府之中,清越中帶著些許溫柔的女聲不疾不徐地響起,是鴻雁仙子獨有的冷靜與溫和。
精致的紙鶴落在莫焦焦的帽子上,仰著頭複述完了鴻雁仙子的話後,便緩緩漂浮了起來,徑直飛到了桌案上,靜止不動。
莫焦焦好奇地追過去,站在桌子邊上細細地瞅著,小手捏著自己腰帶上的墜子,顯然很想去摸摸看,又忍著不動。
鴻禦聽完傳信後,看向前方端坐的劍修,奇道:“師叔怎麼想起來問鴻雁這種問題?”
獨孤九垂眸看著紙鶴,默然不語,已是陷入了沉思,神情難辨。
鴻禦無法,隻好拿起一顆桃子晃了晃,問莫焦焦,“小娃娃,你知道鴻雁為何會提起森湖嗎?告訴我,我給你桃子吃。”
莫焦焦遲鈍地扭過頭去,握著軟乎乎的小手轉過身,背靠著桌子。他盯著那顆桃子,老實道:
“焦焦認得顧找羊,他身上有小妖怪的氣息,所以顧找羊是妖怪幼崽。穀主說,修真界隻有兩個小妖怪,一個是焦焦,一個是鴻雁仙子的孩子,所以顧找羊就是鴻雁仙長的孩子。”
小孩說得極為認真,語序也相當準確,顯然已經非常確定這件事了。他努力想了想,又道:“雲糕的味道,和顧找羊一樣,所以顧找羊也是雲糕。”
“娃娃,雲糕是誰?”鴻禦老祖神情凝重,心中隱隱有了不祥的預感。
莫焦焦扭過身子繼續看著紙鶴,理所當然地回答,“雲糕就是雲糕,雲糕和焦焦一起玩,也是小妖怪。”小孩說著又高興地補充了一句,“雲糕可以變小羊,焦焦以後也要讓顧找羊變小羊跟我玩。”
“師叔,焦焦所言都是真的?”鴻禦老祖震驚地看向獨孤九,急促道:“如此說來,顧朝雲就是鴻雁的兒子,而雲糕是焦焦的玩伴,還能變羊,也就是說,鴻雁之子根本不是狐狸,而是羊,甚至還陪著焦焦生活在隱神穀?那……”
鴻禦老祖深吸一口氣,捏著胡子的手甚至有些顫抖,怒道:“森湖當年告訴鴻雁,他的孩子在去隱神穀途中就失蹤了,這消息害得鴻雁為此傷心絕望了多少年,這又算什麼?”
“如你所想。”獨孤九漠然道。
“簡直荒唐!”鴻禦老祖霍地起身,焦躁地在洞中來回踱步,“他如此瞞著我們,把鴻雁的孩子藏在隱神穀養著,還改名叫雲糕?究竟有何好處?森湖莫非瘋了不成?”
老人的話音剛落,莫焦焦就瑟縮地縮了縮脖子,害怕地扭過頭,他愣愣地看著勃然大怒的白胡子老者,腦中忽得靈光一閃,恍然大悟地伸出細白的指頭,開始掰著數數,小聲嘟囔道:
“顧找羊是鴻雁仙長的孩子,雲糕是顧找羊,所以雲糕是鴻雁仙長的孩子,鴻雁仙長和狐狸長老成親了,穀主說,成親就是一起生孩子,所以雲糕也是狐狸長老的孩子……”
小孩終於困惑又艱難地理清了關係,他呆呆地在原地轉了個圈,似乎想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身子細細地顫抖了一下,隨即慌不擇路地找到一旁的獨孤九,張開小胳膊朝著男人撲過去,趴到男人膝上將自己埋起來,聲音怯怯地問:
“為什麼雲糕是狐狸長老的孩子?狐狸長老都沒有說過,而且狐狸長老叫森湖,鴻雁仙長也不姓莫,為什麼雲糕叫莫焦焦?”
“嗯?”獨孤九聞言登時擰起眉,他眸色一厲,垂下頭去。然而冰寒如刀的視線在觸到小孩微微顫抖的稚弱脊背時,又瞬間收斂了所有凜冽冰冷的情緒,隻伸手將小孩小心地抱了起來,攬到膝上環著。
莫焦焦一被抱起來就依賴地撲到男人懷裡,把自己蜷成一個小小的團子,藏了起來,軟綿綿的手不安地縮到自己的狐裘裡,雙眸也緊緊閉著。
獨孤九攬著小孩,緩緩拍了拍背,並未直接詢問小孩適才說出來的話,反倒低聲問:“椒椒怎麼了?”
莫焦焦更深地窩進對方懷裡,細聲細氣道:“雲糕……也叫莫焦焦。”
鴻禦老祖聞聲停下了腳步,回身驚愕地盯著小孩。
獨孤九抬眸瞥了他一眼,抱著小孩站起身,緩緩在洞中走了起來,低聲問道:“雲糕為何叫莫焦焦?”
“……穀主說的。”莫焦焦小心翼翼地開口,他睜開一隻眼睛,見男人抱著他開始散步,這才有些放鬆了下來,白皙的額頭抵著男人的肩膀,糯糯道:“焦焦害怕。”
“怕什麼?”獨孤九壓低了聲音哄他,抱著人走到洞府最深處。
“焦焦剛剛……記起來好多事情。”莫焦焦緊張地捏著拳頭,“在識海裡,焦焦就忘記了好多事情,然後獨孤九把焦焦種出來,就多了好多東西,在腦袋裡麵。有時候,就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