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莫焦焦忍無可忍哭鬨了一場,被獨孤九施了法術昏睡過去,另一邊探聽到消息的彆鶴劍猜到大事不好,火急火燎地追到淩雪峰,卻被鴻雁仙子的禁製攔住,不得其門而入,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下山的崇容劍尊,反倒收到了鴻雁仙子的傳信,連忙扭頭回了天涯海閣。
彆鶴劍趕到落日閣之時,正巧看見兩隻紙童推門進屋,便黏在後頭跟著溜了進去。
那兩隻紙童一隻提著盛放衣物的籃子,另一隻則端著盛滿了熱水的木盆,其中還放著兩條素色的汗巾。彆鶴劍追過去看了一眼,隻覺有些不妙,沒敢直接衝進裡屋,隻跟著紙童往裡挪。
往日裡彌漫著清冽杉木香氣的屋子,今日不知為何換成了安神助眠的融玉暖香,聞著極為醉人。
屋中靜謐無聲,紙童拉開層層疊疊的碧玉珠簾,又繞過屏風,才到了莫焦焦平日歇息的床榻。它們得了令,無聲無息地躬身一揖,退到一邊將東西放下。彆鶴偷偷摸摸地探出劍柄,往床邊看去。
隻見寬大的流蘇寒玉床上,身形修長的黑衣劍修正麵朝外坐著,懷中抱著一個身著火紅色狐裘的稚童,如玉瑩白的手掌緩緩拍撫著小孩的背,動作輕緩,低垂著的眉眼寡淡非常。
那稚童被狐裘裹得嚴實,麵朝裡窩在男人懷裡,小腦袋枕著堅實的胸膛,呼吸極輕,腳上的黑紅色靴子早已被脫去,隻穿著羅襪,一隻腳丫子塞在錦被裡。
待紙童將籃子裡的衣物整理出來,一一放到榻上,男人方動作輕巧地將小孩抱高了一些,伸手解開狐裘的係帶,遞給紙童,又探手從小孩後領處摸進去,察覺到掌下的脊背有些汗濕,便抽了出來,褪了小孩的羅襪,露出肉乎乎的腳丫,塞到錦被裡,又解開紅色的小袍子與其中同色的肚兜,如法炮製,遞給了紙童,取了薄被將人裹起來。
紙童收好換下的衣物,擰了濕熱的汗巾呈上去。男人方握著汗巾探進錦被,給小娃娃擦拭汗濕的身子。他動作並不如何快,似乎是擔憂用力過重把人吵醒。一連換了幾次汗巾才擦完身子,又把白嫩的腳丫拖了出來,同樣擦了兩遍。
彆鶴劍屏息偷看著,不敢出聲。見男人給小娃娃套了寬鬆綿軟的紅袍子,妥帖地塞進被窩裡,又往紙童身後藏了藏。
紙童做完事便退到一邊安靜地站著,一如既往的呆滯。
床榻上的孩子一被放進被窩,便掙紮著細細嗚咽起來,哪怕陷在黑沉的睡夢中,仍睡不安穩,小手無力而胡亂地擺著,小眉頭皺得緊緊的。
獨孤九傾身握住小孩攥緊的拳頭,緩緩安撫地揉著,待那隻手放鬆了力道,軟綿綿地蜷在寬大的掌心裡,便小心地塞進被窩。眼見著小孩又嗚咽著要鬨起來,男人抬手覆上莫焦焦的額頭,安撫地摸著柔軟卷曲的黑發。
隻是平日裡能夠令小孩安睡的動作,如今卻是不管用了。莫焦焦離開了熟悉的懷抱,迷迷糊糊抽泣著就要醒過來,哪怕雙目緊閉著,眼角依舊滲出了淚。
獨孤九定定地看著小孩被沾濕的睫毛,抬手替小孩拭了淚,俯身連人帶被抱起來,如同一開始那般,持續不斷地拍撫著哄小孩安睡。
這一切皆落在一旁的彆鶴劍眼中,靈劍看著自己主人明顯較以往愈發溫柔細致的動作,又看了一眼男人漠然如冰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仿佛預見了自己悲慘的未來。
畢竟以往莫焦焦也不是沒哭鬨過,但每次皆是雷聲大雨點小,掉幾滴眼淚也便罷了,今日竟是睡著了還在哭,彆鶴劍幾乎不敢想象小孩沒睡著時的慘狀。
它琢磨了一會兒,依舊不敢出去,估摸著獨孤九今日不可能再離開小孩,便趁著紙童離去的時候,悄悄黏在紙童身上假裝自己隻是一道彆致的劍形花紋,成功偷渡到了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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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嚎啕大哭的事很快便傳到了鴻禦老祖耳中。正忙著哄食夢獸出去散步的老頭聽完鴻雁仙子的傳信,掩麵長歎,直呼“作孽”。
連雲山正在一邊考查流光對於修真界史書的背誦情況,一聽此事不禁頓了頓,收起書冊,問道:“師叔祖閉關一事,事先沒告訴焦焦?”
“告訴了。”鴻禦老祖沒好氣地站了起來,煩躁地來回踱步,怒道:“就是告訴他了才哭成那樣,這小娃娃和大人又不一樣,那麼哭萬一岔了氣可如何是好?師叔也不知道換個說辭,哪有人像他那樣什麼都直言不諱?”
鴻禦老祖氣得胡子直抖,走到桌邊端起茶杯,又無心品嘗,啪嗒一下擱回案上,數落道:
“我早說了讓他們倆不要急著商討小娃娃去留一事,他如今的心智又懂什麼?真以為送去鴻雁那,小娃娃便會相信自己有了娘親?真想要個爹,還不如學隱神穀穀主,破罐破摔告訴他他是從地裡長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