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心穀珍饈樓外, 身形挺拔的男人單手抱著稚童上了飛劍,禦劍而去,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過了一會兒, 一旁茂盛的大樹後走出一名身影高挑的少年。
他站在原地望著適才那兩人離去的方向,麵上一副悵然若失的神色,雙眸亦失去了光彩,黯淡一片。
連雲山恰巧站在珍饈樓外等候流光,同樣將此前莫焦焦與獨孤九親昵的互動看在眼裡, 此刻見少年失魂落魄, 思慮片刻後還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顧師弟怎麼在此處?鴻雁師叔他們早已離去, 你也快些回去用膳吧。”
溫和清朗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少年終於回過神看向來人。他似乎是有些恍惚, 盯著連雲山看了一會兒方露出個淺淡的笑容, 輕聲道:“多謝雲山師兄關心, 我這就回去了。”
“嗯。”連雲山聽到少年與往日活潑的音調截然不同的輕柔聲線, 不由生出些許疑慮, 問:“顧師弟可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可以跟師兄說說, 你流光師姐也在附近,快過來了。”
“沒有。”顧朝雲神情不變, 輕輕朝連雲山點了點頭, 轉身快步離開。
這一幕恰好被從珍饈樓匆忙出來的流光看見,少女輕輕“咦”了一聲, 走到連雲山身邊, 隨手遞給青年一袋糖炒栗子, 問道:“顧朝雲師弟怎麼在此處?他今日不是說身體不適不來了麼?”
“或許是特意來看崇容師叔祖的。”連雲山牽著少女上了飛行靈器,待靈器升到高空之後方道:
“我總覺得,顧師弟最近有些反常,以往他每日都會來尋我,打聽崇容師叔祖的行蹤,但近日他一次都沒找過我。”
“他也沒有來找我耶……”流光疑惑地捏著一支棉花糖舔了兩口,猜測道:“是不是他那邊……發現我們一直在監視他?所以顧師弟已經成了棄子?”
“應當不是。”連雲山搖了搖頭,“自那次知曉了顧朝雲便是雲糕之後,師尊的一縷神識就一直留在了顧師弟居住之處,前幾日,我聽到師尊同鴻雁師叔說,顧師弟半夜做噩夢驚醒,起來後大吼大叫,還提到了他的前世,據說殺他之人,是焚香穀穀主焚憂。”
“哼!這就怪不得了……”流光神情不屑地聳了聳肩,精致的五官顯得越發動人。
“那焚憂仙子不知糾纏崇容師叔祖多少年了,素來喜愛同彆人爭風吃醋,也不想想師叔祖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顧師弟前世愛慕崇容師叔祖,又是焚香穀弟子,能活下來才是怪事。”
“嗯。”連雲山讚同地頷首,“顧朝雲師弟如今同紫霄宗鬨崩,已經好幾日沒有動靜,若我們可想辦法瞞過他體內寄居的老道,將他拉到我們這邊來,雲糕就有救了。”
“恐怕是難了呢。”流光沮喪地撅了撅唇,“師兄,就算咱們將他拉攏過來,你覺得他可能放棄自己性命救雲糕嘛?他那麼愛慕崇容師叔祖,好不容易重活一遍,哪能甘心呀。”
“這可就由不得他了。”青年聞言溫柔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少女的頭,“就算鴻雁師叔下不了手,不還有師尊在嗎?”
“可他……”流光猶豫地張了張口,搖頭道:“真正說起來,顧朝雲也是受害者,隻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他若是不被情愛和仇恨蒙蔽雙眼,占了雲糕的身體,傻傻地為紫霄宗賣命,也不至於落到這樣的田地,如今就算宗主要拉他一把,也無計可施了。”
“流光。”連雲山聞聲收起麵上的微笑,肅然道:
“每個人奉行的道自踏入仙途便已經決定好了,自當堅守到底。顧朝雲前世既然選擇拜入焚香穀外門,他就應該知道焚香穀外門修行之道講究清心寡欲天人合一,他自己對師叔祖生了不該有的妄想,招來殺身之禍,那也是他道心不穩的必然結果。
可他不甘心就那樣死去,所以給了紫霄宗可乘之機,哪怕他為紫霄宗賣命是為了崇容師叔祖,也無法抹去他一開始試圖通過命定道侶的名號逼迫師叔祖屈服的事實。紫霄宗本就是利用他來對付崇容師叔祖,他便是不知情,也是幫凶。”
“且不說我們救不了他,就算師尊真能在保全雲糕時也將他救下,你覺得他真能走下去?”
“我知道啦。”流光悶悶不樂地點了點頭,扭頭看向空中掠過的雲彩,嬌聲道:“他已經丟棄他的道了,除了他自己,無人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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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去的莫焦焦並不知自己與獨孤九的互動被他人看了去,小孩恢複味覺後便樂顛顛地拉著獨孤九去了天涯海閣膳堂,小尾巴似的跟在鴻善老祖身後走來走去,好幾次還險些撞到老頭子腰上,又被旁邊的獨孤九拎著領子提穩了。
如此被拎了幾次,莫焦焦才後知後覺地扭過頭去看高大的男人,委屈巴巴道:“九九不能拎著我,焦焦不是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