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順不知如何是好, 隻能求助於那置身事外的賈詡。
“文和,你看這……”昔日董卓平定羌人叛亂時他曾和賈詡有過數麵之緣,也算是舊相識, 如今隻求這位不算太熟的舊相識能救他出苦海。
賈詡起身,朝著眾人象征性拱手, 隨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諸位且稍安勿躁, 且聽我一言。”
躁動的人群安靜下來,但臉色憤懣, 不情不願道,“賈太尉有何良言?”他們雖無大智慧,但在錢財上異常精明,如今雖被重兵包圍, 但強龍不壓地頭蛇,隻要他們不鬆口, 看劉協能把他們怎麼樣!
想通這一點, 心裡有了譜,倒也氣定神閒起來,想聽聽賈詡能說些什麼。
賈詡臉上笑意不減, “俗語雲‘風水輪流轉’,千百年間, 皇室尚且不斷更迭,何況世家?”
“這又如何?”領頭者微微眯眼, 不甚明白賈詡話中深意, 隻好小心試探。
賈詡淡淡道,“今朝座上客,他年階下囚。如今陛下遇到些許困難想向諸位尋求幫助, 當然幫與不幫皆在各位,隻不過……”說到關鍵處時,他故意拉長語調,不再繼續。
果然有人按捺不住,忙問道,“隻不過什麼?”
“隻不過如今形勢,收複涼州隻是時間問題。待到那時,若陛下回想起今日之事,諸位覺得陛下會如何對待慷慨相助之人?又該如何處置冷眼旁觀之人?”
見其中有人神色動搖,賈詡趁熱打鐵,“能讓天子承情,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諸位要做那座上客還是階下囚,皆在一念之間。”
話說完,大廳中眾人又開始騷動起來,各個家族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很快便有人道,“我薑氏一族世食漢祿,陛下遇到難處,我等自當慷慨解囊!我願捐獻糧草兩萬石!”
有人開了個頭,剩下的家族也紛紛響應,這些家族加起來約莫有十多萬石糧食。
在偏廳得到消息的劉謝不算太意外,在拿捏人心這方麵沒人比得過賈詡。
前腳放這些人離開,後腳她就命士兵上門提貨,畢竟都白嫖人家糧食了,哪裡再敢勞煩他們做這些力氣活?做人總得有眼力見點的……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宴會後幾日那個突發疾病的王氏族長竟然找上門來了。
她對這個王氏族長印象並不好,現在還有臉求見,真當她這個皇帝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不見。”劉謝乾脆利落道。
隻不過那負責通報的禁軍遲遲不動,猶猶豫豫道,“可是陛下……他還帶了許多糧食。”
“有多少?”雖然現在她已經不缺糧食了,但如果對方給得夠多的話,見一見也不是不行……
那禁軍士兵想了想那望不到頭的運糧食車隊,“很多,將門口街道都給堵了。”
“那還不快將人請進來!”她強壓興奮,這哪裡是什麼討厭鬼,分明就是送財童子!
不久,在禁軍的帶領下,王氏族長一路戰戰兢兢進了大廳,向他行了跪拜大禮。
“小人前日不慎染病,未能出席宴會還望陛下海涵。聽聞陛下近日為軍中糧草憂心,小人特意獻上家中存糧十萬石,為家國大業儘些綿薄之力。”
他這一席話將不僅將前因後果完美解釋一遍,還將自己包裝成一個愛國之人,著實讓人挑不出錯處。
劉謝聽後,細細盤算著,十萬石糧食,就算沒把家底掏空,也是掏空了大半。不僅免了他的禮,又讓人賜座。
“唉,若是天下人都如卿般大義,朕何愁大業不成!”劉謝發出真誠感慨,論跡不論心,不管對方出於何種目的,都是幫了她。
“陛下折煞小民了,能為陛下分憂是小民榮幸。”見劉協對他讚不絕口,他忐忑不安的心方放鬆了些。
在受到表揚後,劉謝便放人回了家,同時又讓人收好糧食,一同運往前線,由賈詡負責押送。
有了這批軍糧,足以讓她的三萬大軍支撐到來年。
眼看如今快要入冬,天氣愈發嚴寒,聽聞這塞外冬季滴水成冰,十分不適合行軍打仗。按照如今戰事,隻能先撐過這個冬季再做打算。
臨走前,劉謝交給賈詡一道手諭,是關於司馬懿的。
司馬懿負責軍糧押送,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他難辭其咎,劉謝命他限時查明真相,將功折罪,否則按軍法處置。
*
王氏族長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家的,等進了家門,腳底一軟,好在身後的奴仆眼疾手快將人接住,這才避免他的臉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被抬進屋後,他已不能跪坐,索性擺爛到底,隨意坐在蒲墊上,彎腰駝背,沒有一點族長該有的形象。
王異進來便是看到自己父親這副頹然模樣,不由緊張詢問,“陛下可是仍怪罪於父親?”
王氏族長擺擺手,又示意女兒坐到他跟前,“陛下沒怪罪,言語中更是對為父頗為褒獎,為父隻是有些後怕。”
前幾日城中參加宴會的大族回家後皆捐獻糧食,他就顯得十分突兀,萬般忐忑中還是自己女兒給他出了主意,讓他將家中糧食全部捐出。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況且這世道,有糧食才有立足之本,他自然舍不得。但是女兒的一番話讓他醒悟:糧食在他手裡隻是糧食,但若是給了陛下,那就是投名狀。
事後回想起來,萬幸是聽從了女兒的勸告。
隻是想到如今被掏空的家底,不由得惆悵。
見自家父親連連歎氣,王異不免心疼,“父親又是為何事發愁?”
王氏族長看了看麵前的女兒,萬分愧疚,“如今家無餘財,我兒與趙家又婚期將近,為父怕是拿不出太多嫁妝……”
趙家是漢陽大族,與王異定親的是那趙昂,此子他見過,青年才俊,芝蘭玉樹,與他女兒甚是相配。恰好對方父母也有意和他結親,當即便定下了,婚期就定在了來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