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庭麵色發僵,他看了顏溪一眼,無奈走出了武官之列。
顏溪參他一本,他得出來聽。
皇帝也有些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不過看霍延庭那一臉無奈的模樣,皇帝突然輕輕咳了咳,掩下唇角笑意,然後他緩緩打開奏折。
這奏折寫得條理清晰,字跡工整,言語間也十分規矩,皇帝挑了挑眉,也沒顧忌,當即就問:“這是誰寫的?”
顏溪那雞扒似的字,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顏溪清了清嗓子,才對林睢意使了個眼色。
林大人緩緩走出隊列,朝皇帝行了一禮,道:“霍將軍縱馬行凶,實乃違背大景律法。”
皇帝似笑非笑道:“顏溪,你真是本事大。”
這是又攛掇了一個人來和她一起參人?
顏溪一聽皇帝這麼說,忙行禮道:“陛下,臣認為禦史之責就該檢查朝堂,行禦史之事,否則豈不是有違陛下之期望?陛下放心,我們已經仔細篩查近月文書,定會行好監察之職,不叫任何違矩之事發生。”
皇帝唇角那抹笑便陡然僵在了臉上,他頓了頓,才按著眉心道:“近月文書?”
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而顏溪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
顏溪正色道:“是,待臣整理好,定然一個也不放過!”
她說著還用冷厲目光瞥了眼四周,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皇帝張了張嘴,頓了許久才歎道:“顏愛卿,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
顏溪:“?”
她露出滿臉傾聽之意。
皇帝便平靜道:“和光同塵。”
這詞原本是官員用來說自己的,大致有種水至清則無魚的意思,作為皇帝,他自然希望每個人都是純臣,所以這話本不該從皇帝嘴裡說出來,但某位小禦史實在太鬨騰了,純得太過,讓皇帝都不得不勸她一句。
顏溪卻笑道:“陛下,那都是庸才才說的,臣一心為國,何懼鬼魅魍魎?您瞧,昨日臣上稟之後,今日就無人再犯,這就是禦史之職,您賦予臣監察之職,臣定為您拋頭顱灑熱血,不懼前路艱險,便身死道消也無所懼!”
顏溪單膝跪下,以文臣之身行了個武將之禮,滿臉肅然和熱忱道:“臣願為大景灑熱血,願為大景斬荊棘,願肝腦塗地亦不悔!”
皇帝:“······”
說得很好,但他不太想要。
你一個從五品小官,站在乾坤殿門口的位置,不知道的以為你當了宰相,即將統領文武群臣了。
皇帝靜靜看了她一會兒,乾脆伸手撐著額角,看向一邊,眼不見心為淨,他無力道:“你繼續。”
顏溪便起身繼續用熱切的語氣道:“霍大將軍縱馬行凶,實乃違背本朝律法,臣今日參大將軍一本,便是不希望這等事情再次發生,今日隻是壞了人家的攤子,可若是人人效仿,他日傷了人家性命又該怎麼辦?大景每一個子民的生命都是貴重的,與在場諸位大人並無不同。”
霍延庭站在殿中默默看著她說話,眼中隻有一片無奈。
他那日是實在有急事,馬蹄不小心蹭了人家的攤子,事後他也給了那小販三倍的賠償,人家小販滿意得很,也不知道顏溪從哪裡挖出來這事,今日來參他一本。
不過往大了說,大景確實有不得縱馬疾馳的律法。
霍延庭沉沉歎了口氣,等顏溪劈裡啪啦說完一大堆話之後,他無力朝上座拱手,語調深沉道:“臣認罪,臣伏法。”
皇帝比他更無語。
霍延庭他了解,往日也是個桀驁不馴的性子,誰曾想碰見顏溪這個煞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如今還要伏法認罪。
皇帝扶著額角頓了頓,道:“罰你三個月俸祿,望你今後戒驕戒躁,莫要再縱馬疾行。”
“臣叩謝皇恩。”
霍延庭跪地行禮,語調沒有絲毫起伏。
倒是顏溪有些不滿看了他一眼,低聲嘟囔道:“就三個月俸祿?”
霍延庭可有錢了,這跟沒罰一樣。
她的本意可不是這樣,是想殺雞儆猴,讓大景的貴族們都明白,連霍延庭鬨市縱馬都需要認罪伏法,更何況其他人?
顏溪自覺她做的都是對大景有好處的事情,至於對霍延庭無情······不好意思,身以許國,何以許卿?
想了想,顏溪怕效果不夠,環顧四周,輕聲加了一句:“我看還有誰想讓我參。”
目光所及,四處退避,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有人縱馬了,顏溪滿意點頭,心滿意足退了回去。
皇帝一看她回去,連忙道:“退朝。”
自從有顏溪參加的早朝,皇帝離開的腳步都十分迅猛。
顏溪也不在乎,抬頭挺胸走出乾坤殿,大聲道:“林大人,我們走,大景的律法就靠我們禦史院維護了。”
明明她和林睢意隻是個四五品的小官,可走在乾坤殿外,那當真是退避三尺,人人看他們目光都如看蛇蠍般。
倒是禦史院其他的幾位高品禦史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們禦史院本是個輔助的機構,可如今看來,硬生生有了天子近衛的氣勢。
幾個大人心中複雜得很。
顏溪也不管他們,等以後她升上去了,再慢慢度化就行,遲早禦史院都會成為她的天下。
她大步邁下乾坤殿前的台階,剛走了兩階,便聽身後傳來一道有些無奈又有些咬牙的聲音。
“顏溪!”
霍大將軍從身後走來,他走到顏溪麵前,咬牙看了她許久,在顏溪一臉淡定的表情下,最後隻得恨恨道:“小沒良心的!”
竟拿他來殺雞儆猴!
作者有話要說:顏溪:身以許國,何以許卿?
霍延庭:小混蛋!
顏溪:我警告你說話注意點,我現在可是禦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