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能（二十一）
事情雖然發生在緬甸, 但安家是做珠寶生意的，業內這麼大的事, 不可能一點風聲都聽不到，正猜測這位“安姓”大師是何許人也的時候，安修遠在某個質量極高的群裡被群嘲了。
原因很簡單，他生的兒子在緬甸解出玉王，卻不優先供給自家公司，反而高價賣給了安家的競爭對手。
像這種層次的東西, 掙錢多少反而是其次，提升公司的名聲和檔次才是最重要的。這也是安悅那塊石頭，能拍出天價的原因。
買到東西的阮家，也確實因此火了一把，買了幾天的熱搜, 營業額蹭蹭上漲，又接受采訪, 說那塊翡翠暫時不接受預定，但是加工好之後，會公開拍賣雲雲……
看群裡開始陰陽怪氣的誇他會教兒子，安修遠一聲不吭關掉群聊, 拿起文件才看了一眼, 手機又響了。
是丘白卉, 叮囑他晚上回去吃飯，安修遠不用想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一句“工作忙，這幾天單位人人都在加班，我不能帶頭偷懶”拒絕了。
安楠那邊也是一樣，他忙的腳不沾地, 難道還要專門抽時間回去聽她誇她的寶貝兒？彆說安悅掙了一個億，就算掙了十個億，一百個億，和他有什麼關係？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安家父子不肯回去，丘白卉隻好自己來公司，順道給父子三個都帶了飯。
給安修遠送飯的時候，甩給他一張一千萬的支票，說是安悅還給他的，期間不免將安悅誇了又誇，安修遠想起群裡的嘲諷，神色一直淡淡：正經營生不做，就知道賭……就算贏再多的錢，能算出息？
而且那隻白眼狼，有錢了隻怕又要作妖，也不知道他這種，明明自己壞事做儘，卻還覺得全天下都對不起他的性子，是隨了誰。
安修遠沒掃丘白卉的興，也沒說將她的卡重新開通的話，隻將支票遞給秘書，讓他去銀行把錢取出來。
丘白卉給安楠安然送飯的時候，也帶了禮物，分彆是價值二十多萬的名表和最新款的手機，聲稱是用安悅孝敬她的錢買的，安楠表情平淡的接過，道謝，安然同樣接過手機，笑道：“之前他結婚的時候，讓人偷了我一部手機，難得，竟然還知道還。”
丘白卉一口氣頓時噎在了嗓子眼，滿肚子誇耀的話不甘不願的吞了回去，卻井沒有偃旗息鼓，一連幾天，有空就來晃晃。
也是，難得安悅有了出息，丘白卉大有一雪前恥的感覺，偏偏安家父子都不肯回家，她隻好自己過來，否則一個人在家高興有什麼意思？
伸手難打笑臉人，丘白卉送飯又送禮，安然也沒再刺她，一心做自己的事，任由丘白卉將那一肚子的話翻來覆去的說。倒是安楠，時常委婉的趕人，隻是丘白卉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三回也就能聽懂一回。
“我也沒想到，悅悅竟然能有這麼大的出息，他說讓我借他五百萬，過幾天就還，我還不信呢！那個時候，他處境那麼難，我怎麼可能讓他還錢……可沒想到，這才幾天呢，他真的就還了，足足一千五百萬呢……
“悅悅如今也有出息了，你們三兄弟以後都要好好的……然然，以前是媽媽不好，隻想著悅悅可憐，想讓你讓著他一些，沒考慮到你的感受，是媽媽的不是……那天的事，是媽媽一時氣急了才口不擇言，井不是真的那麼想，你千萬彆往心裡去……”
安然看著這樣的丘白卉，微微有些失神。
如果不是安悅的出現，或者，如果安悅沒有那麼不堪，也許丘白卉，這輩子都會是一個善良的好人，一個溫柔的妻子，一個慈愛的母親……常有人勸，不要輕易考驗人性，大約就是這個道理。
微微歎了口氣，莫名有些心酸。
丘白卉正說的起勁，包裡手機鈴響，她拿出來看了眼，接通：“喂，哪位？我是。”
忽然一愣：“警局？”
“錄口供？什麼口供？我、我什麼都沒做啊……”顯然是想起信用卡套現的事，緊張的站起來：“啊？啊？你說什麼……你，你再說一次……”
神色劇變，聲音也變得尖利起來：“不可能的，悅悅怎麼可能做這種事，警察同誌，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悅悅他是好孩子……”
電話那頭說了好一陣，丘白卉的聲音才漸漸弱了下來：“好，我一會過去。”
掛斷電話，神色淒惶的看向安楠，安楠歎了口氣，道：“媽我現在實在脫不開身，我讓律師陪你去一趟。彆怕，沒事的。”
隻是電話通知過去錄口供，可見就算有事，也和丘白卉本人關係不大。
他連發生了什麼事都不問，丘白卉有些不滿，到底沒說什麼，跟著安楠叫來的律師，急匆匆去了。
等她離開，安楠才又打電話通知安修遠，安修遠另外派人去了解情況……丘白卉還在警局耗著，安家父子就已經知道了大致的情形。
幾天前，安悅在緬甸開出石王——玻璃種的帝王綠，以一億三千萬的高價賣給阮家二公子，阮家二公子拿到石頭，一刻也不敢耽誤，在嚴密的安保下第一時間回國。
阮氏專家圍繞這塊玉精心設計方案，等一切就緒，進一步進行加工的時候，忽然覺得不對，再進一步檢測，發現這哪裡是什麼翡翠，根本就是染色過的石英岩玉！
隻是造假的人手段十分高明，在光照下都不見熒光，被酒精洗也不會掉色……這才騙過了所有人。
阮家二少一開始無論如何都不信，他親眼看著從石頭裡切出來的，怎麼會是假的？運輸的時候，這東西也沒離開過他的視線……而且這麼短的時間，誰能偽造出一塊一模一樣的石頭來，無聲無息的掉包？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檢測結果不會騙人，那漂亮的讓人挪不開眼的“翡翠”，可以騙過人的眼睛，卻騙不過最專業的儀器。
阮家氣的七竅生煙，一億三千萬，放在哪裡都不是小數目，而且之前造的偌大聲勢也成了笑話，聲譽上更是損失慘重——連公司自己都被假貨騙了，顧客敢信他們賣的都是真東西？
二話不說立刻報警。
因數額巨大，警方極為重視，馬上成立專案組，一邊去醫院將正接陳江海出院的陳寄舟、安然兩人帶回警局，一邊派人去緬甸當地調查。
玉場老板很是配合，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卻將自己撇的極為乾淨：交易雖然是在他的場子發生的，但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充其量就是個見證人。
警方按照他給的線索，找到真正的賣主，卻是當地的一個混子，倒是一點都不推諉，嘴巴比警察還能說：“沒錯，是我賣的，怎麼，賣石頭犯法嗎？我們這裡都是賣石頭的……”
“警官，你懂不懂什麼叫賭玉？賭啊！買定離手懂不懂？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窮？就是賭玉賭的，幾百萬買塊石頭，一刀下去……全部都打了水漂！你說我能讓老板退我錢嗎？不能啊！玩石頭就是這個樣子，一夜暴富，一夜輸光底褲……玩不起就彆來嘛！”
“什麼？假的？假的你應該去找場主啊，關我什麼事？我就是在他那兒挑了幾塊石頭，還沒運出來他們就非要買，開的價格又高，我就賣咯……至於裡麵有什麼，我怎麼知道？關我什麼事？”
警方回到場主那裡，場主更是喊冤：“我作假？我為什麼要作假？這一堆石頭加起來，我都隻賣了三千塊……警察先生，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東西是假的，那這個是很難的，成本都不止三千好吧！我有這個本事，做成物件拿出去賣不香嗎？為什麼把它裹在石頭裡當廢料賣掉？
“我覺得你們應該回去問問那位安先生，為什麼非要買那塊石頭……怎麼看都是塊廢料，他都沒走近細看就非要買，三千萬啊，可不是小數目，我這裡最上品的石頭都賣不出這個價的……當時我們都覺得他是不是瘋了……現在想起來，他根本就是知道裡麵有東西嘛……”
兜兜轉轉，問題又回到安悅身上，但他除了重複強調“有人害他”之外，再沒有一句有用的話。
安楠被丘白卉磨得沒辦法，帶著律師去了趟警局，一見麵安悅就冷笑：“看我倒黴了，你滿意了？”
安楠原本就不想管他的事，二話不說，叫上律師轉身就走，任由安悅在身後冷嘲熱諷，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當晚，神色憔悴的陳寄舟坐在律師對麵，表情很是無奈：“……這樣的高檔翡翠製品，在上市前會交給專門的機構進行鑒定……你覺得我有那麼蠢嗎？”
律師道：“請恕我直言，陳先生您當然不會，但安先生……”
陳寄舟沉默下來。
律師又道：“所以，您也不知道安先生為什麼非要買那塊石頭，甚至還勸過他放棄，是嗎？”
陳寄舟遲疑了下：“……算是吧。”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律師道：“不過不管最後的結果怎麼樣，阮家那一億三千萬，是必須要歸還的，至於其他的損失……鑒於陳先生毫不知情，相信法院會有合理的判決。”
陳寄舟默然片刻，問道：“那安悅那邊……”
律師道：“如果安先生始終不能解釋，他為什麼非要買那塊原石，恐怕結果會很不樂觀。”
“即使我們完全賠償阮家的損失？”
律師斟酌了下用詞：“法院在量刑上，會充分考慮這一點的。”
也就是說，想要完全免罪是不可能的。
陳寄舟苦笑。
自從拍賣會上吃了大虧，他和陳江海被趕出陳氏，那邊就一直在查賬，抓他們的把柄……十幾年了，他和陳江海都將陳氏當做自己的所有物一般看待，公賬私賬難免有些不清，窟窿一個接一個的爆出來。
不想坐牢，就隻能硬著頭皮填——其中花在安悅身上的一億七千萬，就是最大的一筆。
他們經營陳氏這麼多年，家底兒自然是有的，但手裡的現金有限，哪怕賤賣產業，又哪裡經得住填完一個又來一個……他們從緬甸帶回來的錢，還沒焐熱就支出去了，現如今到哪再去找這麼多錢還給阮家？更彆提他們獅子大開口索要的賠償。
如今，除了他們住的房子，就隻剩陳家的股份可賣了，可進了政府黑名單的陳氏，股份還能值幾個錢？
傾家蕩產……陳寄舟捂住臉，真的是傾家蕩產。
陳寄舟啊陳寄舟，你怎麼會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忽然想起安修遠問過他的話——“你連他長大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就敢說一片真心？”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對了，他說：“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在我心裡，他就是他……就是我想要過一輩子的人。”
想要過一輩子的人……陳寄舟自嘲一笑：“……就這麼著吧。”
……
半個小時後，安悅盯著麵前的年輕女律師，神色警惕：“你是誰？我原來的律師呢？”
女律師道：“陳家的律師已經撤回了，而你拒絕了安家的律師……我是法院派給你的援助律師，合作愉快。能給我講講事情的經過嗎？”
陳家的律師撤回了？安悅猛地瞪大眼，掙紮起來：“不可能！我要見陳寄舟！讓陳寄舟來見我！”
女律師道：“他已經被保釋出去了，如果你想見他，可以提出申請……現在可以說說事情的經過了嗎？”
保釋出去了……安悅仿佛失去全身的力氣，坐回椅子上，許久才“嗤”的一聲冷笑：“還有什麼可說的？”
……
因案情重大，又事實清楚，開庭的日子訂的很近，法院裡，丘白卉淚眼朦朧的看著坐在被告席上的安悅，所有證據都指向他，緬甸之行成了他一個人自導自演的陰謀，他這一輩子，恐怕都隻能在監獄渡過了……
正抹著眼淚，忽然聽到安悅平靜的聲音：“我買那塊石頭，是因為我有異能，我可以透視。”
頓時愣住。
陳寄舟麵無表情的低下頭。
場上一片安靜，然後“嗡”的一聲，哄笑聲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