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興業現在很難過, 因為他和娘親回到外婆家這麼多天,他爹一次也沒有來探望過,外婆一家都勸娘親回家好好和爹過日子,娘親隻是哭。
於興業不由把自己的苦楚傾訴給宋景辰聽, 問宋景辰自己該怎麼辦。
若是之前, 宋景辰一定會熱心的幫於興業想辦法出主意, 可是如今小孩成熟了, 他覺得好心不一定有好報,摻和了彆人的事,彆人的業債便會落到自己或者自己家人的頭上。
替於興業抱打不平,那是因為那種情況下, 於興業不敢還手, 更因為欺負於興業的小孩太過分了。
現在於興業的爹娘吵架, 於興業明明知道他爹讓他娘親受委屈了, 卻說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不就是不想失去他娘親的疼愛, 又不敢在他爹麵前為他娘鳴不平。
又想要爹又想要娘走到哪裡都沒錯,每個小孩都會這樣想, 可是自己怎麼幫他都是錯。
站在道理這邊,他應該勸於興業幫他娘親離開忘恩負義的壞蛋;可站在於興業這邊,他的爹娘不分開才是最好。
他幫於興業就會坑他娘親, 他幫他娘親就會坑於興業。
所以又不是自己造的孽,為什麼要讓自己解決這樣的難題?
自己又不是普渡眾生的菩薩, 隨便為人家做主, 誰知道到最後是幫了人家還是坑了人家?
宋景辰很乾脆地拒絕了於興業的請求,他道:“業哥兒,大人們的事你不應該問我的, 我隻是一個小孩。”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我覺得你是你娘親最最親的人,若是你傷了她的心,肯定比你爹傷她的心更讓她難過,不管怎麼說,你都應該照顧好你娘親的。”
“就像你小時候你娘親照顧你一樣。”
於興業眼圈兒紅了。
郭午這會兒跑過來了,瞥了於興業一眼,拉起宋景辰就走,邊走邊道:“我們不要和他玩,他爹不是好人。”
宋景辰沒有接話,他知道於興業是無辜的,但是自己爹爹就不無辜嗎?憑什麼你認為你爹爹傷害了我爹爹,我們還可以快樂的做朋友?
反過來,你可以做到如此大度嗎?
倆小孩走遠了,郭午氣呼呼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於興業和他爹一樣虛偽,還跑來問你怎麼辦?”
“這還用問嗎?要是我爹敢這麼對我娘,我就跟我娘姓,讓他斷子絕孫,看他怕不怕,我悄悄跟你說,我爹爹最怕他後繼無人,家產便宜了外人。”
宋景辰就樂,“那還不是因為你爹在乎你,你才能管住他,於興業他爹可不一定那麼在乎他,一個月都不去看他和他娘親呢,可太狠心了,要換成我爹爹,不要說一個月,一天他就想我想得不行了。”
郭午眨吧眨巴眼,“你說我們要是假裝離家出走,是不是他們什麼都得聽咱的。”
宋景辰一撇嘴,“你爹不清楚,我爹指定打得我再也不敢有這種念頭,到時候不光挨我爹打,我娘還得助攻,二打一,想想就屁股可憐。”
“啊???”郭午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你爹竟然還動手打過你呀,我可沒挨過我爹揍,他舍不得。”
宋景辰:“那你還能沒長歪,還挺不容易的。”
郭午理所當然道:“那當然,我爹和我娘都是好人,我想學壞都沒有人教,於興業就不一定了。”
“你看看,他說了那麼多,說來說去都是在說他自己這也難受那也委屈,都從來沒有講他娘親難受不難受,委屈不委屈。”
宋景辰想了想道:“也有可能是他娘親一直受委屈,他就慢慢習慣了,之前我們胡同裡有個小孩,他爹總打他,他娘就任由他爹打他,後來他跳河了,他娘才知道保護他——算了,這不是我們能替彆人操心的,後天我爹帶我去我外婆家的山上打獵,你要不要去?”
“肯定去呀。”
“那我讓我爹後天一早接上你。”
“山裡不會有老虎野豬什麼的吧?”
“放心吧,肯定有。”
“啊?”
宋景辰:“你要是害怕就算了。”
郭午小眼睛眨了眨,“你爹敢讓你去,肯定就是沒有。”
宋景辰嗬嗬笑,“老虎野豬又不傻,它們才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都在深山老林裡呢,你想見人家,人家還不稀罕見咱們呢。”
郭午摸著後腦勺傻笑。
於興業看著遠處倆人有說有笑,心裡忍不住委屈,自己這般傷心,他們卻笑得那麼開心。
抹了把眼淚兒,於興業默默低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傍晚,宋景辰放課回來家中。
宋三郎下衙比兒子放課早,這會兒也在家裡,夫妻倆正擺弄一把七弦琴 。
秀娘從小就羨慕人家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都有一套,她這書也讀了一整本了,字也會寫不老少,下象棋也知道馬走日,象走田,今兒跟郭大有家的逛街時,看到一家琴鋪,不知道怎麼就心血來潮,拉著郭家娘子進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