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在一旁插嘴道:“什麼野心不野心的, 你爹踏踏實實把官當好,娘安安心心把你們爺倆照顧好,辰哥兒你呢, 在書院把書讀好, 把眼前該乾的事兒乾好了,不比想那些有的沒的強。”
宋三郎笑道:“你娘親說得很對。”
宋景辰眨了眨眼:“辰哥兒的野心是想給爹娘考個狀元回來, 好叫你們高興高興。”
“呃……”
這個可以有。
……
於興業和於同光的外室住一起, 兩個人自然互相看不順眼,外室當著於同光的麵就裝一裝,不當著於同光對於興業就是另外一副麵孔。
她完全沒有把小屁孩當回事兒。
於興業卻把這個花他爹銀子的女人視作眼中釘, 他亦學女人兩麵三刀, 當著他爹的麵對女人客客氣氣,轉過頭兒就跟他爹說女人的壞話。
於興業對自己兒子沒有防備之心, 他也不認為小孩會說謊話平白無故冤枉女人, 他可以把女人當玩物,卻不允許對方同他在一起隻是圖他的銀子, 再加上如今他新鮮勁兒已過,對女人逐漸不耐煩起來。
此時女人還並不知道於同光迫於家裡的壓力, 同時也不想讓自己的子嗣從風塵女子肚子裡爬出來,偷偷給她喝了絕育藥。
在於同光看來, 雖說對方是個清館,畢竟在煙塵之地待過, 能清到哪裡去。
女人卻隻道這天底下的男人都隻一個德性,喜新厭舊不長情, 隻有趁著年輕貌美生育了子嗣才能讓自己將來有所倚靠。
女人沒有安全感,亦不甘於沒名沒份的外室身份,使儘渾身解數, 想要懷上子嗣,對於同光各種壓榨。
於同光力所不能及,身體上的疲勞過度,加之在馬球場處處受駙馬所掣肘,整個人變得愈發煩躁沒有耐心,動輒就對手下人發脾氣,之前對他忠心之人越來越少,看他不順眼的人卻逐漸多了起來。
某個受了他氣的親信之人,悄悄投靠了駙馬的人,向駙馬告密於同光在偷偷查駙馬爺的帳。
這邊,於同光的外室費儘心思,肚子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不由懊惱至極,難受之餘上香祈禱。
於興業在旁邊兒聽見她祈禱,幸災樂禍道:“狐狸精,你求誰都沒有用,我爹隻可能有我一個兒子,你肚子裡是生不出娃娃來的,我爹讓你喝的補藥其實就是讓女人生不出娃娃來的藥!”
女人的眼神由怔愣到不可置信,再到憤怒,直至怒不可遏的絕望……
是夜,於興業房裡的燭台不知被風吹倒還是怎麼回事兒,點燃了紗帳,著起了大火,等被人發現時,火勢已大,於興業在衝天的火光中驚懼哭喊“爹爹救命!”
於同光乾著急卻不敢進去救人,一跺腳跑出去喊人救火。
女人看了一眼倉惶跑出去自私自利的男人,目露譏諷,耳邊聽著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喊,無動於衷。
“姨娘救救我!” 火光中傳來孩子絕望的哀泣。
女人的心顫了一下,“姨……娘?”
“娘親,你在哪裡呀,快來救救我!”
聽到一聲娘親,女人忽然想起來自己的娘親,小時候日子雖然很苦,穿不暖,更加吃不飽,可是有娘親陪著就不苦,娘親會給自己紮漂亮的小辮,會摟著自己睡。
有時候娘親替人家幫工,還會帶回來白麵饃饃給自己吃。可是後來娘親沒有了,沒有娘親的孩子命比黃連還苦,自己被哥嫂賣進了青樓。
若是娘親活著,一定不想看到自己如此造孽,若是這孩子的娘親知道兒子被大火燒死,一定會傷心欲絕。
冤有頭,債有主,稚兒無辜,罷、罷、罷、自己爛命一條,就當做一次好事,期望來生再不要像今生這般命苦。
女人決絕地衝進大火中救人,絕望的於興業萬萬想不到在這般絕望的時刻,進來的人竟是他討厭的狐狸精。
在房梁倒塌時,女人為了救於興業,把小孩推出去,自己卻被房梁砸重後背,於興業哭著回來拉她。
女人喝斥他快跑,不要兩個人都燒死在這裡。
於興業不走,哭道:“我不要你燒死在這裡,你沒有拋棄我,我也不會拋棄你!”
女人忽然笑了,燦若春花,笑得很美很美,她道:“好孩子,我本名叫丁雪柔,我娘親叫我小名柔娘,你在這裡救不了我,你快跑出去,跑出去告訴他們我在哪裡,才能救得了我,你快去,聽話。”
於興業看了柔娘一眼,咬了咬牙,哭著往外跑,不想快衝出火場時慌亂之中又被絆倒,好在此時於同光已經喊來了人救火,大嚷誰能把他兒子救出來,賞銀百兩。
於興業聽到父親的叫嚷聲,臉上冰冷一片,沒有人能理解他在火光中呼喊時,看到父親離去的背景有多麼傷心絕望,卻原來他在父親的心目中隻值文銀百兩,原來生死攸關時刻,他的父親還不如一個柔弱的女子勇敢有擔當。
原來這就是他“崇拜”的父親。
娘親在他三歲時不顧自己不會梟水,跳進河裡救他;如今雪柔娘親冒著熊熊大火毅然決然地衝入火中救他,從此以後,他不叫於興業,他姓駱,他沒有父親,隻有娘親和雪柔娘親。
柔娘後背被砸得血肉模糊,臉上也破了相,駱青秀從兒子口中得知一切,把柔娘接到家中親自照顧,對於同光再無一絲感情,要求和離。
於同光氣急敗壞加上惱羞成怒了,同意和離,但兒子要歸他,於興業陰陰地對他道:“父親若是不擔心我會忍不住殺了你,就隻管留下我,在你拋下我的那一刻,你兒子就已經死掉了,活著的是駱興業。”
於同光被兒子眼中的陰冷嚇到,他自己心裡也明白這件事在小孩心中不可能被抹去,大抵他這個兒子對他是不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