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 許家莊。
宣平侯要建溫泉莊子,自然是沒有鎮國將軍府的侄女婿什麼事兒,對於何主簿他們來說既然不能賺大錢了, 小錢哪肯放過, 這幾日正抓緊收購與溫泉莊子相關的農田,至於無主荒地那就更好操作不過。
將這些土地低價收購,再高價賣出去亦是小賺一筆。許父挨打之事, 正好殺雞儆猴,誰敢不聽話,這便是下場。
隻是莊子裡的農戶全靠幾畝薄田活著,賤賣掉農田便從自耕農變成了佃戶, 日子要怎麼過?
莊子裡的農戶們再是懼怕裡正一家子, 亦被一腔怒火激起了反抗之心。
此時, 就有十幾個農戶蹲在許家南牆根底下的蔭涼處,商量對策。
“呸!他們這哪裡是買咱們的地,分明是搶!” 其中一名瘦高漢子朝地上淬了一口唾沫,恨聲道。
“是啊,這裡正一家子吃相也太難看,這是自家吃飽了完全不給咱們留活路。”一人應和道。
“豈止是不留活路,低價買了咱們的地, 他們再高價賣出去,回頭兒再讓咱們給他家做奴才做佃農去, 端得是打得一手好算盤。”許大郎冷冷道。
“那能咋辦?那縣裡的主簿可是他們家親戚, 人家有的是法子治咱們,不說彆的,咱本來是下戶不用交那麼多稅,人家隨便找個理由給你提升到中戶, 咱就這幾畝地,光稅都交不起,到時不還得是賤買給他們。”
“是啊,自古民不與官鬥,忍吧。”
許大郎拿膝蓋輕輕頂了二郎一下,朝二郎使了眼色。
十四歲的許二郎騰得站起來,“去他娘的,自古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忍個屁!”
許二郎彆看年紀小,比許大郎可狠多了,當初許父被打,大郎氣到忍無可忍也隻敢拎著木頭棍子去找人拚命,人家人多勢眾,你就拿個破棍子,你這是拚命,這是送上門挨揍?
再看二郎,廢話不多說,直接提刀上陣,來打我呀,以命換命你敢嗎?
光是氣勢上就能壓住人。
二郎這番話激起了不少人的血性,一個麵容黝黑的漢子站起來,“二郎說得對,把地賤買了咱還剩下啥,不能賣!”
一時間,一群人分成了三派,堅決不肯賣的,不敢不賣的,還有中間大多數的騎牆派,想著讓鬨事兒的出頭去爭取,自己縮在後邊兒撿便宜就行了。
許二郎高聲嚷道:“咱們告他們去!”
他這話一出口,周圍瞬間安靜了,包括剛才嚷嚷著堅決不要賣地的人,這打官司可不是鬨著玩的事,最主要,打官司由誰出麵呢?
這可不是普通官司,裡正強買耕地,還態度如此強硬背後撐腰的正是縣太爺那幫人,這得越級訴訟才行。
誰也不想出這個麵,包括剛才嚷嚷著堅決不能賣地的人。
畢竟這官司打輸了到底會是什麼後果誰也不知道,若是光棍一條還好,可誰家不是拉家帶口的,輸不起。
最主要他們大字都不識得一個,連衙門大門口朝那開都不知道,更不懂官司該怎麼打。
許大郎想到姐夫交待自己的話,站起來大聲道:“這麼多年大夥都看得見,我爹娘都是再老實本分不過的人 ,隻不過因為不想把自家活命的幾畝地賣掉,裡正一家便如此欺負人,白坑了我們家的豆腐不說,還生生把我爹的腿打斷。”
許二郎:“今日是我家,改日你們誰家擋了他們家的路,下場都一樣!”
二郎說完,大郎又道:“這些年裡正家對咱們的欺壓還不夠嗎?“我不相信這太平盛世,堂堂天子腳下就真沒有天理了,今日我許大郎就替大夥兒出這個頭,狀紙我家已經請人寫好,誰要願意就在這麵按個手印,我替大夥兒申冤去!”
大郎這番話一出口,一眾人真給感動到了,不管是態度堅決的,還是不堅決的,全都紛紛應和,同意按手印畫押,反正大家夥都按,有事也不是一家,怕個啥?
二郎回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狀紙和印泥出來,狀紙是宋三郎給寫的,字跡中規中矩。
二郎把狀紙小心地鋪在搬來的桌子上,一眾人圍過來按手印畫押。
正這會兒,秀娘的馬車到了大門外,秀娘看到自家大白天又栓著門,心下緊張,忙上前用力敲門。
聽到外麵有人敲門,院子裡的眾人神色就是一緊,大郎忙把狀紙和印泥收起來,二郎衝門外嚷了一嗓子,“誰呀?”
“二郎,是我,快開門。”
一聽是大姐的聲音,兄弟倆同時鬆了一口氣,二郎過去把門拉開個縫,讓秀娘進來。
“二郎,你神神叨叨地乾啥呢……” 一抬眼,秀娘看到一院子的外人,住了口。
“這是出了什麼事?”秀娘一臉緊張。
“姐,沒事兒,這不是大家夥正商量著告那裡正一家嘛。”
這事秀娘知道,心裡鬆了一口氣。
送走了眾人,許二郎不由興奮道:“大姐,我姐夫可太厲害了,不光能替咱家出氣,還能讓全村人都感激咱。”
許父卻是有些擔心道:“閨女,這官司咱一定能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