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娘不肯直接回答宋三郎的問題, 隻一個勁兒地哭,說他男人吃了這次教訓,再也不會賭了。
宋三郎道:“你既是如此肯定,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既然柱子爹誠心悔改, 你們夫妻齊心, 再好不過。”
語畢,宋三郎朝周圍人問道:“各位街坊鄰居,你們諸位有誰願意替柱子爹掏五十兩銀子還上賭債, 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嗎?”
宋三郎話音剛落,眾人嚇得齊齊後退一大步。
五十兩銀子?彆說是五十兩,就算是五十文錢,誰家還不是辛辛苦苦賺來的, 我們自己都舍不得花,合著就是為了替你家賭鬼填窟窿去?
你們兩口子臉咋就這麼大呢?
宋三郎又對眾人道:“孩子是無辜的, 可憐呀,既然碰上了, 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不如這樣, 我們大家夥兒給湊湊, 我宋三郎一個人出三十兩,眾位街坊給湊一十兩?”
誰想道德綁架, 來來來, 咱們綁一塊兒, 我帶頭,你們一個都不能少!
嘩啦!圍著的人瞬間少了一大半兒。
剩下沒走的人指著柱子娘子罵:“合著鬨半天你們倆啥都不用做,還啥都想要唄, 你男人欠的賭債讓他自己還去,你不想和離就是願意把兒子送去做太監,關我們什麼事兒!”
“就是,你男人欠下賭債,人家願意幫你和離,你又不離,沒道理讓我們這些無辜的好心人替你們家收拾爛攤子,誰欠你們的呀。”
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柱子娘傻眼了。
宋三郎看向她,道:“柱子娘,我再問你一遍,你要同他和離救你兒子嗎?”
柱子哭著從他娘懷裡抬起頭來,“娘,娘,娘帶我走吧,我不想進宮,也不想再被他打了,我想跟著娘。”
柱子娘卻哭著撲到宋三郎腳下,求宋三郎行行好,救救柱子。
柱子爹有賭癮,還潑皮無賴,喝醉了賭輸了就拿老婆孩子出氣,可他卻掌握了拿捏柱子娘這樣女人的訣竅,各種罵柱子娘沒用,長得醜,乾啥啥不行,偶爾會對女人好點兒,讓女人對他心存幻想。
長期的逆來順受和被貶低讓這個女人已經完全沒有了自我,唯有母親對孩子的一點本能保護讓她升起一絲微弱的反抗之心。
她無力反抗施暴者,卻本能的知道要抓住同情她的宋三郎,並非她有多壞,僅僅是本能促使她如此做,她連自己的孩子都無法周全,又哪裡能顧忌到對宋三郎是否公平。
柱子和睿哥兒差不多大,他已經懂事兒了,看到他娘的反應,小孩徹底絕望了,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保護他,也沒有一個人願意保護他。
小孩猛地推開他娘,撒腿就跑,眾人眼睜睜看著小孩一路狂奔,伴隨著柱子娘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叫,小孩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跳下了昆玉河。
四下裡驚呼聲四起,有離得近的漢子緊跟著撲通跳河裡救人,挨著河邊兒住,大多數男人都通水性,一陣兵荒馬亂,很快把孩子撈了上來。
宋景辰小孩被眼前一係列的變故嚇到了,緊緊摟住宋三郎的脖子,比起柱子的爹娘,自己的爹娘對自己太好了。
柱子以命相搏,終於喚醒了他娘,柱子娘時時刻刻把為了孩子掛在嘴頭上,似乎她所忍受的所有苦難都是因為孩子。
孩子縱身一躍,她終於不得不直麵自己的懦弱。
孩子連死都不怕,她這個當娘的又在怕什麼?失去了孩子,失去了自己,她還怕失去什麼,她還有什麼可以失去的。
這得虧孩子沒有選擇一頭撞樹上撞死,否則她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柱子娘人生中第一次真正與柱子爹對抗,堅決要和離。
既然不是無藥可救,宋三郎也不吝嗇幫娘倆一吧,不看大人看孩子,他自己有了辰哥兒以後,對小孩子總是會有莫名的同情心。
大夏朝的律法規定,丈夫賣妻賣兒的情況下,可判和離,但有個前提條件,雙方自願,若是丈夫不同意就比較麻煩,麻煩是麻煩,不代表不能解決。
對付無賴和地痞自然不能用文明人的辦法,柱子爹不聽話讓他聽話就好了。
在宋三郎的操作下,兩個人最終和離。
做好人的難處就是要好人做到底,既然把娘倆從火坑裡救出來了,能遠離那個禍害最好,三郎又操心把柱子娘介紹到陳宴安的書院食堂裡做幫工,管吃管住也不用擔心男人過來騷擾。
順便他給陳宴安提了個建議,不是要培養算學理工人才嗎,從娃娃抓起多好,小孩子創造性強,不比招那些思想固化的大人好。
一語驚醒夢中人,陳宴安恍然,是呀,他怎麼就沒想到,乾嘛非得要招那些有讀書底子的人呢。
為何不能從零開始培養?
宋文遠的腦袋瓜實在夠用,自己咋就想不到人才其實可以從娃娃培養呢。
農林牧副漁這些本來就是與老百姓息息相關,這要免費教授給平民子弟吃飯的本領,來的人還不得趨之若鶩呀,各種聰明伶俐的小孩還不是任他隨便挑選?
雖說這培養周期長了點,可他要做的本來也是一件長長久久利國利民的事。
關鍵小孩子不是家裡的勞動力,還不用他給發工錢上杆子求著人家來學,這不就節省下一大筆開支。
如此一想,不能再妙啊。
宋三郎能想到,也是受自家兒子啟發,茂哥兒給小孩挖了條小水溝,現在小孩圍繞著一條小水溝,都快建成一座城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