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在機甲的高速運行下,他不敢錯開視線,也隨意眨動眼睛。
長時間用力撐開眼皮,瞳孔開始因乾澀爬出一道道細密的血絲,所有移動的光影都在發虛,各種模糊的輪廓構成不大真切的彩色畫麵。
偏偏地麵上多出不少大塊的建築碎石,橫成在馬路中間,加大了他的駕駛難度。他一麵躲避,一麵默默咒罵乘風的惡意。
僅剩的四分半鐘,每一秒都拉到了令人恐懼的長度。
明明此時應該是後手流駕馭比賽走向的階段,也確實是他在主導整場比賽的節奏,徐景望卻久違地生出一種,自己真的在逃亡的錯覺。
好像他隻是棋盤上被布列在前的小兵,不僅主動權不在他手上,稍有不慎,還會被身後的危險吞沒。
這該死的念頭一冒出來,登時讓他覺得眼前的這條路變得漫長而飄忽。
他抽空往小地圖上瞥了一眼,驚然發現乘風已經沒跟在他身後了,而是與他相錯了一條街,保持相同的步調。
他不知道乘風在打什麼主意,但是額角那層冷汗的存在感,一瞬間變得強烈起來。多年訓練的經驗,告訴他這不是什麼樂觀的走向。
【3分38秒】
網友開始提前慶祝徐景望的勝利。
“不會有反轉了同誌們。乘風破壞了那麼大範圍的地圖,連武器庫都快打空了,基本沒什麼希望。上一個能追上老徐的人現在已經在遠征軍裡發光發熱了。”
“乘風要輸了?150勝的豪言壯語才進行到30場就失敗了?好歹堅持得更久一點啊。【攤手】”
“三十而已。”
“熱知識,之所以30到50場之間更容易斷連勝場次,是因為按照三夭的匹配機製,平均每30場會遇到一個積分top級彆的玩家。比如這一場。”
“居然能打滿30分鐘,也算完滿了。老徐沒讓我失望,還是那個八條腿也追不上的男人。”
“我宣布,乘風的好運到此終結,昨天剛開的分析群也可以解散了。那麼多人熬夜討論,結果隻是白忙活一場,替你們感到痛心。”
而此時,徐景望的道路又一次被截斷。
他稍稍放慢了速度,分出一絲注意力去觀察乘風的位置。同時調動所有還能活躍的腦細胞,努力思考乘風先前大肆破壞建築的目的。
冗雜而龐大信息一股腦灌輸進大腦,處理用的中樞一時無法接受,卻必須要在電光火石間完成處理,並做出判斷。
——是翻越過去,還是火速繞路?
應該是肢體先一步代他做出了反應,徐景望感受到手指敲下時,人物視線已經拔高,機甲沿著斷裂的樓體爬了上去,變型後又重重落下。
他在分神,他知道。
可他還是不可抑製地往雷達地圖上搜尋乘風的光標。
【2分49秒】
乘風追過來了。
這人真是個理智的瘋子!
徐景望深刻理解了這句矛盾的描述。
利用破壞地圖製造障礙來拖緩他的速度,提供不確定的因素來分散他的心神。縝密地安排好所有能顧及到的細節,等他意識到自己落入圈套時隻能受限於高度的疲勞無法脫離……卻豪賭於最後的兩分鐘來決定彼此的勝負。
徐景望籲出一口氣,看著兩台機甲之間不斷縮減的距離,反而慢慢冷靜下來。
【1分50秒】
徐景望試圖駛離這段被乘風破壞過的高災區。抬高底盤,變型結構,以安全通過不平坦的路麵。
不料指令輸入時出現失誤,手指多敲擊了一個字母,導致機身重心朝側麵傾斜,擦向路邊的大樓。
在高速動力的衝擊下,機甲與大樓都出現了嚴重損傷。機身由於慣性徹底失去掌控,整個數據監控麵板上全是彈跳出來的紅色警告。
徐景望趁機擦了把糊在眼皮上的汗漬,等待機身相對平穩,利用推進器重新啟動。
然而不給他調整的機會,乘風的炮火已經從隔壁街道殺至。
緊跟著就是一陣塵煙四起、火光飛濺的轟炸場麵。
徐景望的直播視角已經捕捉不到具體的戰況,僅剩下一陣混亂的天旋地轉,搭配著背景中分辨不明的巨響,使“無力反抗”成為了本場賽局的最後一幕。
【1分01秒】
比賽宣告結束。
直播間切換成上帝視角,一排燦燦發光的鎏金字體從屏幕中閃過,細碎的金光飄散著鍍到機甲黑色的外殼上。
乘風亮出自己已經空蕩了的武器庫,縱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也足以讀出她此時的張揚,可惜來不及給對手定個造型,直接被傳送至下場比賽。
徐景望摘下身上的設備,直接取消了下一場比賽的預約。身體往後一靠,虛脫地吐出一口氣。
這輩子沒這麼累過。
休息片刻後,他扶著桌角站起來,低頭掃見自己的手指正在輕微地發顫,關節的部位也有隱約的酸疼,明顯超過了身體負荷。
得不償失。可謂離譜。
他一個走長線的選手竟然會被消耗到這種地步。
下次見到乘風,他繞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