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墊著腳尖,聽油鍋裡滋滋作響的聲音,開心地抬起頭,偷看葉憬的臉。
葉憬低垂著睫毛,麵無表情,眼睛裡盛著乘風看不懂的傷懷。
片刻後,他擦了擦手,坐在桌邊靜靜看著乘風吃完,然後對她說:“爸爸走了。你要好好生活。”
乘風舉著筷子的手有點顫抖,左手捧住冒著騰騰熱氣的碗,相觸的地方卻有些發冷。
葉憬提著她的製服走出來,掛在客廳的衣架上,彆上徽章,站在遠處欣賞了會兒,轉身問道:“明天幾點上學啊?”
乘風僵硬地扭過頭,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但回答了一句:“8點。”
“哦。”葉憬應聲,走過來坐到她對麵,“明天早上我送你過去。”乘風想,如果葉憬還在的話,應該也是這樣的。
為她整理衣服,給她做飯,趁她吃飯的時候陪她說話,解答各種她不懂的問題,或者陪著她一起煩惱。
但其實戰後的葉憬不是個那麼親切的人。
他頂著陌生又熟悉的臉孔,伸出手,撫平乘風掀起來的衣領,溫聲問道:“在聯盟過得怎麼樣?還習慣嗎?”
“嗯……我快畢業了。”乘風猶豫了下,還是跟他說,“我現在很受歡迎的,交到了不少朋友。”
葉憬笑著點頭,兩手搭在桌上,耐心聽她講述。
這一幕過於溫馨,乘風忍不住往下傾訴,自己也沒意識到,組織出的語言有些顛三倒四。
“大二組了個很厲害的隊伍,但是隊友都畢業了。他們去了遠征軍試訓,已經很久沒跟我聯係。兩個月前放假才通了一次電話,不知道春節有沒有假期。”
“我就是跟著他們從戰後星過來的,他們有時候會很笨,但大部分情況下都比較靠譜。”
乘風給他講了在聯盟發生的事,還有一些比賽的過程,偶爾想到什麼就補充什麼。說到口乾舌燥,碗裡的麵還在散發著熱氣。
那股白霧愈發濃鬱了,彌漫著水意,飄蕩在兩人之間,逐漸模糊葉憬的臉。
乘風停了下來,思忖良久,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葉憬笑著點頭:“嗯。”
乘風頓了頓,又問:“不是一個人了吧?”
“嗯。”葉憬注視著她,用最溫柔的語氣,最平靜的心情,說,“朋友都在了。”
乘風不知道該問什麼,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長大了啊。”葉憬有三分釋懷,三分感慨,餘下的則是欣慰,“已經這麼大了。”
乘風眼淚止不住地流,看不清對麵的人。
“爸爸很想你。”
“對不起啊,乘風,讓你一個人。”
乘風忍著哭腔,用力搖頭。
“爸爸走了……”
那一刻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連同記憶裡的畫麵。
葉憬抓著她的手,放下了所有的尖銳跟冷酷,舒展著眉眼微笑。
“你以後要好好生活。”
懸著的燈光閃爍了下,刺得乘風睜開眼睛。手邊的光腦不停震動,彈出一條又一條信息。
乘風坐起來,遊離地在房間裡亂看,大腦放空,心緒卻止不住地翻騰。
小貓頭鷹轉過頭,羽毛向外膨脹,用翅膀蹭了蹭她的臉。
沉緩勻長的氣息聲中,乘風調整了姿勢,背靠牆麵,點亮屏幕。
向雲間:放假了,我們在海邊。
他放上來一張照片:四人坐在光滑的礁石上,身後是蔚藍的海麵。處在迎風的位置,鼻子被凍得發紅,笑容也有點猙獰。
五官都沒什麼變化,氣質倒是更沉穩了。
不知道是誰在中間的位置用紅色線條畫了個輪廓,說是給她預留的位置。
夏天有什麼好:@葉歸程,聽說你快離校了啊?趕緊過來報到,說不定我們會是你教官。
家裡真的有礦:你說這個不是要嚇跑她?
再莽一點:教官恨不得親自教,不會給你機會誤人子弟的。
家裡真的有礦:乘風過來試訓的話,到底是以指揮的身份還是以單兵的身份?
夏天有什麼好:這個問題怎麼感覺似曾相識?
向雲間:新年快樂。
葉歸程: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