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童子不能容忍這麼一個存在留在酒吞童子身邊,覺得這會絆住鬼王的腳步,於是便想著親自過來看看,這個能讓酒吞童子上心的人類少女,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剛見到少女的時候,對方是背對著他的,看著少女的背影,他的心中竟莫名浮現起一絲熟悉感。
他隻以為那是錯覺,那絲熟悉感很快便被湧起的殺意取代,他想要馬上將眼前的少女殺掉,可那原本洶湧澎湃的殺意,卻在下一刻,在少女轉身麵對他時,在他看清了少女的麵容時,如同清晨被陽光照射到的薄霧,頃刻間消融殆儘。
茨木童子的瞳孔緊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愛乃紗。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實際上,他也這麼問出聲了。
然後便見愛乃紗帶著些疑惑的問道:“大人您……問的可真是奇怪,我不在這裡,又該在哪裡?”
那自然是……
茨木童子的腦海中瞬間便浮現出了那宏偉的神社,爬過高高的山,赤紅的鳥居佇立在最前方,身穿紅白巫女服的少女,她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裡,臉上似乎帶著嫻靜的笑意,微風吹過她身側狐狸的石像,也吹起了她鴉羽般的發絲。
‘你在這裡,會被人發現的。’
‘被人發現又如何,我從未怕過。’
‘不是的,’她帶著無奈微微搖頭,‘你的手上,雖然已經被不知道哪裡的陰陽師下了製約的術式,但卻並不是萬全之策,遲早有一天,你會被你的鬼手壓製住。’
‘明明是神聖的大巫女,稻荷神的使者,卻這麼擔心一隻妖怪?’
話語伴隨著一聲不屑的冷哼。
隨後,聽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因我覺得,你是特彆的。’
‘你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妖怪,實力強勁,不應該該隕落在這裡。’
她的聲音非常的溫柔,像是能將他身上的傷痛也一並撫平。
‘救你是我自己的意誌,與禦饌津大人沒有關係,就算要責罰,也隻由我一人擔當。’
‘來吧,茨木童子,’她輕聲說著,對著他伸出了手,就連她的手,也像是瓷器一般好看。
‘握住我的手,我帶你到彆的地方去。’
從身份上來說,巫女見了他,見了他這樣的鬼,應該是要當場取下背上的弓箭,對他射出飽含淨化之力的退魔箭的。
而他,也應該對巫女的好意嗤之以鼻,應該是要一副不屑的樣子,反手將巫女的頸脖扭斷才對。
到底是為什麼。
是因為失血過多吧,所以就連頭腦也開始暈眩了,身體不受控製,在反應過來之後,就已經握住了對方的手。
隨後甚至沒有任何不適,唯一的感想就是,那隻手對他來說實在是小,而且還軟,似乎一用力就能捏碎。
這樣的想法,甚至像是個思想下流的登徒子。
至今能記得那天,一直在腦海裡回蕩的夏日的蟬鳴,灼熱得讓連身體都開始散發熱氣的日光,巫女的臉上的笑容,溫柔的聲音,手的觸感。
這一定是某種魔障,必須要攻克掉,他才能變得更加強大。
於是他就經常到那讓其他妖怪唯恐避之不及的神社,第一次不是為了打架,而隻是單純的說話。
後來,後來啊,巫女被派到彆的地方去了,她還要去救更多的人,留下的這座神社,裡麵的人卻沒有一個是她,所以也就沒有意義了。
“大人?”
愛乃紗發現茨木童子看著,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不由得遲疑地開口喚了一聲。
等茨木童子回過神來之後,她便又微笑道:“真是失禮了,我還沒有介紹自己呢,我是……”
‘你好,這位英俊的鬼,’巫女看著他,‘我的名字是……’
“……愛乃紗。”
“愛乃紗。”
茨木童子的聲音幾乎是跟愛乃紗的聲音同一時間響起,愛乃紗先是楞了一下,隨後也沒有感到奇怪,畢竟她覺得可能是酒吞童子跟茨木童子說過自己的名字。
“那麼,茨木童子大人,請問您來這裡,是有什麼事情嗎?”
茨木童子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總不能說就是為了找她,看看那個蠱惑了酒吞童子的人類少女到底是何方神聖,所以才過來的吧?他剛才甚至還動了殺念。
現在,現在看到了少女的那張臉,這種念頭當然是不會再有,可他的疑惑還是沒能夠解開。
少女與他記憶中的那名巫女,長得那是一模一樣,鬼族的五感靈敏,他發現少女跟巫女的氣息更是相同,所以也不存在說是長得像認錯了人之類的。
茨木童子明明聽說,少女是酒吞童子從一個成親的隊伍上搶回來的。
巫女自然是侍奉著神明的,既然侍奉著神明,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婚事,否則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初次見到她時,她非常年輕,可現在光陰已過數十載,她卻還是以前的那個樣子,沒有變過。
對於人類來說,這是不可能的。
思來想去,與少女對視,茨木童子最終出了聲。
他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