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柄木弔握著綠穀出久的手腕, 小心地抬起食指，避免“崩壞”波及到他。
過長時間的缺氧令綠穀出久眼前發黑, 他眼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移動的小黑點，像蠕動的螞蟻幼蟲。
綠穀出久感覺肺部快要爆炸了。
他吐出肺裡僅有的最後一串氣泡, 窒息感緊緊抵著咽喉, 傳來一陣脹痛感。
死柄木弔將食指貼在頸環的觸控麵板上——頸環儲存了他的指紋信息, 死柄木弔同樣可以解開綠穀出久的指紋鎖。
頸環發出“滴”的一聲輕響。
頭盔化成數千塊鱗片狀的小碎片, 流水一樣貼著綠穀出久的發絲劃過，收入頸環之中。
因為極低的水溫, 綠穀出久全身幾乎麻木了。除了寒冷, 他已經失去任何知覺。
直到一雙手輕輕捧起他的臉頰。
綠穀出久無法在冷水中睜開酸痛的雙目，他僅僅略微抬起了眼皮, 接著就看見了死柄木弔朝自己湊近的臉。
死柄木弔的發絲掃過綠穀出久的臉頰，輕柔而緩慢地靠近他，一雙暗紅的眼眸反射著綠穀出久眼睛裡的微光。
在鼻尖即將相碰時，死柄木弔很明顯地猶豫了半秒。
他緊張地咽了咽唾沫，喉結上下滾動。
綠穀出久的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水牢裡的黑暗，他望著死柄木弔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猜測自己腦子被凍得有些不清醒了。
他隱隱聽見了死柄木弔輕聲的警告：“彆動, 小心我咬到你。”
綠穀出久眨了眨眼睛, 他還在考慮死柄木弔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感覺自己嘴唇上出現了一個溫暖的觸感。
死柄木弔呼出的小氣泡擦過綠穀出久鼻尖, 他在一片昏暗的冰水中, 小心翼翼地與綠穀出久雙唇相貼。
他們的嘴唇毫無間隙地緊密貼合在一起, 死柄木弔將空氣渡入綠穀出久口中。
綠穀出久嘗到了空氣甜絲絲的味道，帶著一點清涼的薄荷糖氣息——死柄木弔來之前大概在吃口香糖。
綠穀出久將空氣吞入肺腑中，甘甜的氧氣拂過疼痛的肺臟，成功緩解了他胸膛中的劇痛感。
死柄木弔把大半空氣都渡給了綠穀出久。
他不自覺地又咽咽唾沫，卻感覺咽喉像被火焰燎過一樣乾燥，幾乎有些疼痛。
“……感覺好些了嗎？”
綠穀出久胸腔裡鼓脹的痛感已經漸漸消失了：“嗯。”
死柄木弔在綠穀出久頭頂揉了一把：
“缺心眼的小鬼。”
他伸手環住綠穀出久的脊背，另一隻手向上方舉起，五指貼在金屬門板上。
門板發出鋼鐵崩壞的碎裂聲，金屬斷裂的刺耳聲響在水體中傳播，衝擊著耳膜。
金屬門板由四層高強度防護門組成，需要一層層破壞。而且死柄木弔顧忌“崩壞”會將半艘戰艦摧毀，他並沒有動用全力，緩慢地一層一層，將金屬牢門化成齏粉。
這個過程漫長而緩慢，幸而死柄木弔分了一部分空氣給綠穀出久，否則他恐怕會因嚴重缺氧而難以堅持。
待牢門被徹底摧毀後，空氣一擁而入。
死柄木弔托著綠穀出久的肩膀，將他推到水麵上。綠穀出久深深吸了一口氣，用麻木的雙臂撐起自己的身體，離開水麵。
Doctor此時尚未離開迷宮，他緊盯著從水牢中逃脫的綠穀出久，厚重的鏡片也沒能擋住眼睛裡的不可置信：“你怎麼出來了？”
綠穀出久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
他餘光瞥見了尚未開機的金屬球攝像機，及時地戴上了頭盔和麵甲。在綠穀出久身後，死柄木弔也浮出水麵，他擰乾因為浸滿冰水而分外沉重的衣擺，站直身體。
死柄木弔走向Doctor，足尖卻撞到了那堵無形的防護牆。
Doctor此時已經鎮定下來：
“這是阻絕個性的圍牆，有它在，你不可能走到這一側。”
死柄木弔伸出食指，指尖順著防護牆摸過去，將另外四隻手指也依次貼在牆麵上。
“是嗎？”
死柄木弔冷笑一聲，眼裡閃過一道殺氣騰騰的寒光。
隨著他話音落下，防護牆開始扭曲破裂，漸漸顯露了形狀。“崩壞”一直延伸到地上，給金屬地麵留下了數十條狹長的裂紋。
“崩壞”並未停止，而是一路向Doctor蔓延過去。
如今的局麵遠遠超出了Doctor的意料，他驚慌地連連後退，撞翻了身旁的旋轉椅。
Doctor開始高聲呼喊：“‘腦無’！”
迷宮頂端傳來骨翼揮動的簌簌風聲。
綠穀出久心裡一驚，他抬起頭，看見一隻“腦無”正盤旋在低空中。它揮動著巨大的雙翼，在迷宮內部帶起氣旋，朝死柄木弔俯衝而下。
這隻“腦無”長著一張和人類無異的臉，個子極為高大，身形健碩——是“腦無”的頭領，擁有最強體質的小黑。
Doctor大聲朝它命令道：“殺了死柄木弔！”
小黑發出嘶吼，它合上巨大的骨翼降落在地，舉起長著鋒利巨爪的右手。
“小黑！給我住手！”
綠穀出久下意識大喝一聲，“黑鞭”感受到了他起伏不定的心情，從掌心冒出——個性消除劑的作用已經消散，綠穀出久的個性恢複了。
綠穀出久的高喊傳到了小黑耳中，出人意料地，它對這聲呼喚做出了反應。
小黑停下手裡的動作，回頭看向綠穀出久。
按照常理而言，小黑隻會聽從AFO、Doctor二人的命令，對其他人的命令則毫無反應。但綠穀出久已經無暇顧及其他，“黑鞭”自他手心暴漲而出，衝向小黑。
綠穀出久利用小黑停手的一瞬間，將“黑鞭”牢牢纏上它的手臂和雙腿。
另一邊，“崩壞”已經順著地麵抵達Doctor腳邊。
“崩壞”對死物和人體一視同仁，不偏不倚地爬上Doctor的腳背，轉瞬便撕扯著他的身體、將他分崩離析。
血液四處飛濺，濃重的鐵鏽味在空氣中彌散開。
儘管Doctor已經被解決，但綠穀出久依舊不敢放鬆對小黑的控製，一直用“黑鞭”牢牢捆束著它的四肢。
他現在才有機會和死柄木弔交談：
“死柄木，外麵情況怎麼樣了？”
“地麵一切正常。我們正和那個極道組織一起對抗後援，目前隻有十幾人重傷，一百多個輕傷。”
死柄木弔說著斜了綠穀出久一眼：
“如果你關心的隻是上麵那些職業英雄，我讓黑霧把他們送去宇宙中轉站了。‘虛’不在這艘戰艦上，情報有誤。”
綠穀出久點點頭，拽緊了捆束著“腦無”四肢的“黑鞭”：“它該怎麼辦？”
“沒有受到指令的‘腦無’會自動進入休眠狀態，不會對我們造成妨礙。”
二人說話時，腳下的主艦突然傳來一陣震動。
死柄木弔和綠穀出久對視一眼，齊齊噤聲，仔細傾聽著船艙內的聲響。
幾秒後，地麵上再次傳來震動，比之前更為猛烈，整個船艙都開始左右搖撼。
這艙室是一個密閉的空間，死柄木弔將手放在船艙內壁上，用“崩壞”破出一個直徑兩米有餘的缺口。
狂風湧進室內，兩人同時向外界望去，看到了上千艘密集的巨型戰艦。
它們懸停在大氣層外，整齊地排列成隊。艦隊架起光能炮，炮口指向綠穀出久二人乘坐的主艦，密集的聚能環藍光幾乎連成一個平麵。
——除了已經進入大氣層內部的五十餘艘艦艇，天人又派來了上千艘星艦，作為後衛支援。
綠穀出久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艦隊，想起了當初爆豪勝己“像一群蝗蟲”的絕妙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