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昭裡緊鎖的眉梢舒展了不少。
他雖然性情溫和平易近人,但仙門卻仍有許多弟子不敢太親近他,一是因為他確實和人相差了太多的身份地位,二則是……他其實並不是個很愛笑的人。
性情溫和與不苟言笑這兩個詞並不衝突,餘昭裡平時的確極好說話,但那都是在不違背仙宗規矩的前提下,一旦真的有什麼事情他也不會生氣憤慨,隻會溫溫柔柔卻堅定又不可質疑地回複兩字:“不行。”
毫不留情,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他本性如此,這些年來已經因為師兄的身份改變了不少了,但歸根結底卻還是會時不時地露出這幅模樣,在燕眠初的麵前已經是幾經收斂過後的了。
他不知道燕徊這種人會喜歡什麼樣的性格,但乖巧聽話總歸不會有太多錯吧?
他本來隻是想多找找和燕徊相處的話題,卻沒想到這麼一句竟然當真能得到回複,小樹苗瞬間在燕眠初的麵前鮮活了起來,餘昭裡甚至恨不得現在就施法讓頭頂的陰雲散儘雨過天晴。
但那樣做實在是太明顯了,餘昭裡也沒有這麼高深的修為,隻能恨恨瞪著連成了珠串的雨滴在心裡盤算那位長老穩固修為出關暴雨停止的日子。
想到“出關”這兩個字,他的心情又有些不好。
“我記得當日在思過崖上,師叔祖您說出關是為了找個弟子……”,他小心翼翼試探起來:“看來用不了多久,仙宗中就又要多上一位前輩祖宗了。”
燕眠初聽的十分想笑。
笑前輩祖宗這什麼詭異的叫法,也在笑餘昭裡這藏不住心事的小試探。
他輩分這麼高,真收了徒弟又是個要被全仙宗供起來的祖宗,本身現在一大群白胡子老頭老太追著他一個外表二十的小年輕喊老祖宗的畫麵就十分可笑了,屆時他再收個奶娃娃徒弟……
他那是隨便找的糊弄人的借口,沒想到這小家夥竟然當真記在心裡了。
反正他並不討厭就是了。
“大比之前一連數日沒有聽聞您的消息,您是……去外麵尋覓弟子了嗎?”
餘昭裡停頓了數次才將話給說出口,他將掌心扣在胸口感受著那處不知為何如擂鼓般的心跳震動,活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有這種酸澀和喜悅交雜的感情。
酸澀燕徊可能已經有了心儀的弟子,喜悅對方站在這裡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像是相識多年般隨意聊著天。
“沒去外麵,一直在仙宗裡了,”燕眠初模棱兩可地回答,“至於弟子……我想著不如先在宗門中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餘昭裡頓時又開始酸澀難明五味雜陳了起來。
“那、那您尋找到了嗎?”餘昭裡小心翼翼看他神情。
燕眠初本來想說沒有的,畢竟他其實壓根就沒去找,不過臨出口時卻又突然轉換了態度:“是有個相中的小家夥,不過他已經有師父了。”
餘昭裡的表情頓時更難測了。
他勉強打起笑意:“內門大多數弟子都已拜下師父,外門中也有許多弟子帶藝入門……能被師叔祖看中的人想必修為人品心性都差不了,這樣的好苗子會被提前發掘……也是難免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腦子裡飛速過起每一個可能的存在——白師弟?單冰靈根天陰之體,一手冰係術法出神入化……趙師弟?年紀輕輕卻對劍意頗有領悟,雲華劍法已經練至最高一重……
他一邊想一邊又猛地搖頭——不能局限了視野,師叔祖輩分這麼高,或許看上了哪位長老前輩也說不定呢?但凡他開口整個修真界怕是都要擠瘋了頭地往前湧……
燕徊聲名在外,與他搭上關係是多少人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沒看見餘昭裡隻是因為得了他一塊傳音玉符就揚名了整個修真界嗎?
想到這裡餘昭裡又開始皺眉,燕徊在修真界中究竟多有名望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他越想越害怕那些想拜師的人中混了太多渾水摸魚想借著燕徊的名字一步登天的人……
“不過您如果真的看中了對方,也不是不能出言將人給要過來,”雖然這種搶徒弟的事情聽起來不太光彩,但在這強者為尊的地方實力才是根本,“或者蒼茫天地間不知存了多少未被發掘的好苗子,您若有興致也可以慢慢再尋一個。”
“雖然會多耗費些時間,但也是一份機緣。”餘昭裡口不對心勸道。
他說話的語氣都酸溜溜的,一想到未來將會有個年輕俊美的少年天才跟在燕徊的身後師尊長師尊短的他心裡就難受的厲害,他想不明白自己是因為什麼,隻能歸咎於羨慕那個還未出現的人未來會擁有一個這麼好的師尊。
彆的不說,光是與燕徊相處這短短幾日,他就知道對方要比畢元洲靠譜太多太多了。
雨勢沒有一點要停止的意思,燕眠初本來就是想感受一下雨中漫步的感覺才出來的,走來走去發覺四周都是這一副景象新鮮勁很快就過去了,本想著回去卻沒想到遇見了餘昭裡,這才停下與人隨便聊了一會兒。
雖然頭頂的古樹枝繁葉茂的,但零零星星還是會有不少雨水透過交疊的葉片滾落下來,加上周圍狂風四作,雨借風勢稍不在意就會有一大攤子水漬衝著兩人潑來。
餘昭裡的護體靈氣顏色十分淺淡,不仔細看甚至根本無法辨認出來,儘管燕眠初清楚有護體靈氣的包圍並不會感覺到寒冷,但從視覺效果上看仍是身形單薄的少年在暴雨中矗立。
於是他收了聲:“天色不早了,你這段時間也很辛苦吧?早點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