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人手仍舊不?足, 但集會過後部落中的事務驟然便減少了許多。且這又不是他們第一次在燕王部落中過冬, 依照往年的章程規矩行事便可, 也沒什麼需要燕眠初記掛的。
——自始至終他都沒將自己當?做這片土地?上的人, 他隨時?都可能會離開這裡進入下一個位麵。
在不?動用特殊力量的情況下他們今年應當?是無法回到草原了, 一旦冰雪封路北境便徹底成了個與世隔絕的禁止出入的地?方,隻待明年春暖花開他們的隊伍才能重新回到這裡。
他難得離開北境這麼長的時?間, 那爾圖需留在部落中接替他的存在,與他一同進入大雍的便成為了那爾勒蘇。
他沒想到的是一向對外出非常熱衷的那爾勒蘇難得有些猶豫,燕眠初甚至覺得他幾度想要出言申請將自己留下來?,這對根本閒不?住的那爾勒蘇來?說是極其難得的事情,仿佛一隻四處飄蕩的風箏突然被係上了引線, 顫動著要被收回手中。
不?過那爾勒蘇對燕王非常敬仰,他和那爾圖一樣從?來?不?會拒絕來?自王的命令,因私廢公並不?是什麼好的事情,那爾勒蘇衝著燕眠初微微俯了俯身:“是,我的王。”
同樣要被帶走的還有大雍的四公主, 至於她的那些仆從?和與她一同被買賣來?的奴隸則統一被留在了部落當?中,燕王的車馬將以最快的速度進入大雍,舟車顛簸帶她一個已經非常不?易了, 哪兒有空餘的位置留給其他人。
雍韶對此並沒有說什麼,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此刻完全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本錢和底氣。
最難搞的反倒成了小餘。
那日過後小餘莫名與他開始冷戰起來?,連他每日練習的字也不?寫了, 整日抱著那隻肥肥胖胖的小鹿發?呆,本就沉默寡言的人更?加惜字如金起來?,甚至連那爾勒蘇都受到了波及連他也一律被小餘給無視了。
不?過燕眠初的待遇還是要比那爾勒蘇好上一些的——小餘敢連個眼神都吝嗇施舍給那爾勒蘇,隻將他當?做是個看不?見的存在,但他卻不?敢也舍不?得這樣對待燕眠初。每次燕王到來?他雖然麵上裝作?毫不?在意?眼神卻仍舊抑製不?住地?往對方的身上亂飄,他的眼神就像他的心跳一樣,在燕眠初靠近時?根本不?受自己這個主人的掌控。
北境人世代在草原上漂泊,習慣了輕車簡裝隨時?出發?,很多北境人包好帳篷帶上兵器就能上馬離開,倒也不?用燕眠初給出太?多時?間讓他們做臨行前的準備工作?。
離去?前的那一日,燕眠初輾轉了一會兒,覺得還是應該和小餘告個彆。
他推開大門走入院中,地?麵覆著的積雪在他的靴下發?出“咯吱咯吱”的磨人聲?響,聽起來?隻覺得尖銳刺耳,擾的人更?加心煩意?亂。
小餘果然沒睡,披了張厚厚的毯子坐在床上盯著一本書發?呆。
他認的字仍舊不?多,看起書也磕磕絆絆連蒙帶猜的。那一頁上滿打滿算不?過幾百個字,燕眠初站在門口隻是隨意?一掃就將所有字都收入眼底,小餘卻硬是盯著那一頁書看了許久。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小餘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書上。
燕眠初輕歎一聲?,揚手將那本書從?他的手中抽了出去?。
小餘的視線便順著書在空中劃出的弧度上揚,最後越過那本書落在燕眠初的臉上。
“這麼晚還不?睡,小心長不?高。”燕眠初笑?道?。
作?為一個大雍人小餘的身高其實也還可以,要不?是常年營養不?良還能長的更?高,不?過處在全員巨人的北境就有些不?夠看了,像那爾圖那家夥很容易被聯想到一頭直立起身子用兩條腿走路的黑熊、又像是一座全部由石頭堆積出的小山。
那爾勒蘇單方麵和小餘這麼親近也有身高因素在。
小餘的臉頓時?皺成了一團,神情中隱約帶著些不?滿:“我還可以再長一長。”
“喲,肯理我了?”燕眠初隨手將書翻了兩頁,又將書籍合攏朝身後一拋。他的動作?乾脆利落,書籍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穩穩落在靠窗一側的小桌之上、落在小餘茶杯的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