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日是九月三日……”晏檸橙說得非常慢,雨濺起潮霧,縈在周身。
她必須坦誠相對,講明白個中緣由,否則林尋舟若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為她暗自精心做出盛大的生日慶典,理性上是對她好,感情上無法接受。
從前他們還是中學同學時候,班裡的習俗是給上課日生日的同學慶祝生日,黑板寫日曆與課表的那欄會專門標注祝某某生日快樂。
讀這種私立貴族學校的人不缺錢,禮物會在課桌上堆成小山,午休和下午茶時過生日的同學都會包圓請生日蛋糕、茶點與飲料。
晏檸橙八歲後再沒有慶祝過生日,每年九月一日開學典禮露麵,然後會請足足一星期的假,這段時間裡她總在帝都的四合院住,早起去陵園看奶奶,回來時在巷口坐很久,深夜蹲在無人的十字路口燒紙燃香。
美人如花,極儘哀容,林尋舟沉默的聆聽,單手把人往自己懷裡帶了帶。
晏檸橙下頜抵在他肩頭,淚眼婆娑,見翠色朦朧,木質香尾調清冽,脊背在被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撫著。
哄小朋友的安慰姿勢,奶奶離開後,晏檸橙再沒被人這樣摟抱著哄過了,眼眶酸澀,盈於睫的淚承不住,滾落洇濕林尋舟襯衫。
“死去元知萬事空,我其實明白的。”晏檸橙哽咽著講,“可我就是那麼固執的相信,起碼在每年這個時候,奶奶會放心不下,回來看看我的吧?她頭七那天,我房間裡的燈閃爍了一會兒,我小時候很怕黑,最後那燈沒有滅,燈泡更沒有壞……”
人的傾訴力往往隨著年歲增長而減弱,六歲會因為摔倒磕破皮,見到每個朋友長輩時都要念叨自己受了傷,到二十六歲,休於應付關切和問候,自行處理後緘口不語。
將曾經怎樣活過和盤托出,是遠比“我愛你”更為情深意重的表白,我花了很大力氣,才有勇氣告訴你,我沒遇到你前的人生,與遇到後,那些所不被你知道的事情。
晏檸橙講了出來,林尋舟有仔細的聽進去。
看不清彼此神情的擁抱姿態,雙手環抱著勁窄腰身,不想放開。
軀.體緊貼,一呼一吸間都能感知到對方情緒的起伏,晏檸橙親昵地在溫熱頸窩蹭了蹭,把臉埋進去。
耳畔是林尋舟低沉微啞的寬慰,“會的,是奶奶來看你了,因為我母親逝世的第三天,我站在墓前,有隻白色的蝴蝶,停在我手背,停了很久很久。”
此前晏檸橙也並不知道林尋舟喪母的事情,她淺薄的印象裡,來為林尋舟開家長會的是個麵相極和善的女性,會伸手為正登高畫黑板報的晏檸橙扶梯子,叮囑她下來時小心一些。
“謝謝你坦率的告訴我這些,讓我少走許多彎路。”林尋舟抬頭,吻落在飽.滿額前,又到眼瞼下,嘗到鹹澀的淚。
鼻尖相抵,熱息拂過來,晏檸橙抽泣。
林尋舟又啄了啄她的臉頰,“如果有幸的話,想陪我的桃桃一起去看奶奶。”
“嗯。”晏檸橙微點頭,學著他的模樣去回親臉頰,軟糯地嘟噥,“彆誇我了,我遠沒有你講得那麼坦率。”
餘光裡白襯衫上鮮豔的紅紮眼,是她剛才抱他時胡亂層,口紅染上的。
晏檸橙揪著領口被染紅麵積較大的那片,又用小拇指指腹沾了唇上的殘餘的,點抹塗三兩下,暈成朵綻放的紅梅,才滿意下來。
垂眸看見的是滾動的喉結,抬眸則是性.感薄唇和深邃黑眸。
不管她怎麼正經點兒,林尋舟這人都挑不出晏檸橙不喜歡的地方來。
晏檸橙歎了口氣,頗為客觀的評價自己,“真有的話,該在婚前。”
若我真的把自己攤開鋪平。
講明自己童年陰影幾遭,目睹過父母雙方都出軌,對婚姻沒有半點兒信任,單純相信你這個人,你的壓力不會很大嗎?
講我在過去的歲月裡起碼動過三次以上自.殺念頭,離死亡最近的一次是鎖過衛生間的門,盥洗池裡盛滿了水,頭埋進去,水從耳廓散進來,每一秒都被拉得無限長,目之所及都是白色。
呼吸困難,在溺死的邊緣,神智開始渙散,有看到奶奶出現,鎖著眉,大聲嗬斥她,“你給我起來!”
晏檸橙的求生欲微乎其微,更不會水。
她還能站到這裡抱人被親吻的唯一原因,是她不希望奶奶不開心。
那你還會選擇和我開始這段婚姻關係嗎?
講中學時某幾次你桌上咖啡是我放,陰雨天多出的那把沒被你帶上的傘亦然,模仿過你的字跡給自己寫情書。
你不會覺得我對你的喜好偏執到病.態嗎?不害怕嗎?
林尋舟托著她的下頜角,描摹唇形,“可婚前的我沒有資格聽。”
一句話就把晏檸橙從自我厭棄情緒裡解救出來,林尋舟話鋒一轉,“我明天沒有安排,客隨主便,能煩勞夫人帶我轉轉紫禁城嗎?”
晏檸橙被“夫人”的稱呼砸得混沌,不假思索回,“好。”
林尋舟唇線略微上挑,漫不經心地問,“那麼今日暴雨,更宜室內活動,夫人需要我當模特嗎?”
“啊?”晏檸橙茫然,舔了舔唇角。
林尋舟咬耳低聲提示,“不光給你看腹.肌,還給你摸的那一種,就和你畫的漫畫裡姿態一樣,桃桃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