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林尋舟聽見自己的骨骼在抖動,碰撞發出顫音追問,“你用什麼信封寫的?”
何通明喘著粗氣回,“就你給我的那個啊。”
Ok,fine.
那一年何家還沒有和林家鬨得和現在一樣僵,起碼兩方的小孩子不親厚,卻也是能正常說話的。
何通明最後一次能衝林尋舟要到的東西,是一個信封,過年時候拿來裝壓歲錢,怕他媽媽發現,想把紅包換成黑封。
多可笑啊,林尋舟最後的善心,是紮進所愛之人心上的尖刀。
“不管誰問你,你當時都寫了兩封辱罵信給晏檸橙。”他步步逼近,眼底布滿紅血絲,麵目猙獰。
何通明被林尋舟戾氣嚇到,止不住的哆嗦,“知、知道了。”
“還有,你放屁,沒人拿刀頂著你脖子讓你說話做事,你做了,就彆來裝受害者!把鍋都推給女人,你也真有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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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球在懷裡撒嬌久了,跳下去跑開了,晏檸橙連忙去追,跟著它上樓,詫異地發現小貓咪聰明的居然會自己開門。
她原想阻止,沒攔住,雪球躥到了屋子裡。
或許那本來就是它常進的地方,晏檸橙沒多想,又不好在主人未同意的情況下進屋,乾脆侯在門外。
“稀裡嘩啦。”
玻璃碎裂的聲音傳出來。
“……”晏檸橙的表情凝固在臉上,迅速推門入內,與揚著小臉並沒來得及把爪子放回去的雪球對視。
“喵?”
好一出惡貓先告狀。
被打碎的該是個茶杯類型的東西,滿地碎瓷片,晏檸橙小心地繞過,衝著雪球伸出手,“到我懷裡來,彆被紮到了。”
雪球似是通人性,乖順地撲進她懷裡賣萌,晏檸橙卻沒有動,她的視線被黏在桌上。
原本被雪球盤踞的桌麵擺了個黑色信封,倒置,封口處有金粉印的“林”。
“那是我表弟……曾經資助過……很多年不來往了。”
指尖頓在虛空,距離信封咫尺之遙,一個詭譎的念頭驀然在晏檸橙腦海裡浮現。
這是林尋舟家定製的信封,所以林尋舟才是主要用它的人,那麼自己後來扔掉的信,會否是?
少女時代的晏檸橙見識到了“小孩子”最純粹的惡意。
何通明會夥同彆人在晏檸橙必經之路上灑家裡拿來的食用油,想等著自己出糗拍下,幸虧那天的光有給到晏檸橙提示,閃耀得焯痛她的眼睛,才注意到地上的一灘,得以成果繞過;會往她的飲水裡放不知道什麼東西,但想這樣乾的人不在少數,晏檸橙習慣性扭蓋子不扭緊,“加料”的做賊心虛,往往會扭死,她會直接把瓶子裡水倒進衛生間水槽,瓶子留給保潔阿姨售賣。
直到對方利用自己尊重每一封情書的習慣,惡意以辱罵的方式給自己寄信。
已經過去了太久太久,晏檸橙依然能記得懷揣著暗戀心思拆開黑色信封,入目儘是辱罵的惡心反胃。
後來她乾脆不再看任何無署名的“信”,也有再收到封這樣的,還笑過對方,連敷衍自己都不願,如此奪目的信封,手法拙劣到以為自己會上當兩次。
可如果第二次不是何通明寫的呢?
晏檸橙有許多話想問,她摟著雪球飛奔下樓,把貓安置在躺椅上匆匆邁出外院的門,左顧右盼,在對麵的圍牆下看到了神色痛苦的何通明與林尋舟的背影。
他麵朝著牆壁抽煙,背影清瘦而寂寥。
出來的著急,還穿著拖鞋,走路無聲無息,晏檸橙從後麵抱住林尋舟,輕聲問,“喵?”
“……”林尋舟湮滅指間煙回眸,吻她的額頭,喑啞講,“對不起,這小子這麼不是東西,我才知道。”
晏檸橙笑著反問,“跟你有什麼關係呢?”
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她當年有沒有寫明誰霸淩過自己,連政審都輪不到何通明出場。
“我有話想對他講。”晏檸橙仰頭回吻講。
林尋舟點頭,“我可以聽嗎?”
晏檸橙無所謂回,“隨你。”
她轉而去看何通明,這是許多年來他們第一次對視,對方的眼神閃爍,看起來非常害怕。
“你以前給我寫過幾封侮辱性的信件?”晏檸橙不徐不疾問。
何通明抹了把臉,左臉高高腫起,巴掌印明顯,“兩封。”
晏檸橙懸空的心終於落地。
“多少年前的事了,是我錯,行了吧,還想怎麼樣啊你們?我表哥該為你出氣也出了,你要是實在不爽,也給我兩巴掌行了嗎?”何通明梗脖子,一幅道德綁架到底的理直氣壯。
很遺憾,晏檸橙沒有道德,不會被任何人綁架。
世界以痛吻我,卻要我報之以歌?絕對沒有這種可能性。
晏檸橙扭著手腕轉了兩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揚起又落下,在何通明震撼的眼神裡連著扇向他的右臉。
“你?!”何通明疼得呲牙咧嘴,還想掙紮,但被林尋舟照著膝蓋就是一腳。
晏檸橙被林尋舟拽到懷裡護著,狐狸眼微睞,淡漠評價,“你要慶幸自己是林尋舟表弟,所以這兩個巴掌才能算了,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吃飯了。”銀發老人叉腰,站在門口中氣十足地喊,“桃桃和阿舟來吃飯,該滾的人就麻利滾!”
晏檸橙完全不需要擔心自己的行為會不會挨罵,因為奶奶第一時間拉著她的小手,眉頭打褶,吹著氣揉。
“手疼不疼呀?這都紅了,林尋舟!你也是的,這種粗活你怎麼能讓桃桃做呢?辛苦啦,奶奶給你做了毛血旺……”
林奶奶碎碎念地心疼著她,吐槽著林尋舟,親昵地拉她進家門,鼻尖酸澀,又被飯菜的香氣熨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