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尋舟!”晏檸橙磨牙,回眸氣鼓鼓地講,“這就下個月了!!”
林尋舟好整以暇地順著發絲,饜足回,“是啊,怎麼了呢,桃桃不是答應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晏檸橙啞然無語,這人怎麼八百個心眼都用在這種事情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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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尋舟最近的穿搭從襯衫頂扣換到了回家打赤膊,晏檸橙百思不得其解。
雖說八塊腹.肌線條流暢,這屬於男菩薩行為,但是現在是一月。
雖說家裡特彆鋪設了地暖,可也沒氣溫高到這個程度?
晏檸橙百思不得其解,有幾次餘光跟著他跑,無法專心打遊戲或者聊天,命令他穿上,得到了“不想穿、熱”的回應。
然而明明她貼過去時候,體溫也沒有多高?
晏檸橙忍了好幾天,還是在自己收拾行李前往帝都前問出了心頭的疑惑,“你最近是不是哪裡不對勁?”
“不是桃桃說喜歡的嗎?”林尋舟正在廚房給她搗鼓蜜桃奶凍,底層的蜜桃果醬是他親手熬得,某隻布偶貓來不及吃完,乾脆都做成奶凍給她打包帶回帝都。
晏檸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說喜歡什麼了?”
林尋舟把甜牛奶塞到她掌心中,勾唇提醒道,“那我幫你回憶回憶,有隻小貓咪病中睡不著覺,刷微博,在某個條漫下說了什麼來著?太太多產點兒這種糧,什麼都磕隻會讓我營養均衡。”
“……”晏檸橙驀地想起了他口中的那副條漫,講的是姐狗cp,弟弟不喊姐,多少非常野,成天在家不穿上衣晃蕩。
她踮著腳去捂林尋舟的嘴,禁止他繼續再講下去了。
什麼人能無差彆吃紙片人的醋哦!
“我沒有很喜歡!真沒有很喜歡!”晏檸橙反複強調,“我看漫畫和小說動漫百無禁忌,不代表我現實也很喜歡好嗎!”
林尋舟揚眉,“是嗎?我怎麼看桃桃很喜歡,眼睛都黏在這兒呢?”
“……”晏檸橙清嗓子,正色講,“我不是、我沒有、我、晏檸橙、正經桃。”
“嘖嘖嘖。”林尋舟咂舌,把撫到自己胸.肌的小手扒拉下去,“桃桃說話時候如果沒摸著,可信度還能高點兒。”
“現在很低嗎?”
——“桃桃說呢?”
晏檸橙收回手,換了唇貼敷上去,小彆之前先勝新婚,也沒什麼毛病。
她在清早收到了獲得亞曆山大盧奇繪畫獎的消息,猶如在夢中。
這是全世界繪畫界的最高獎項,無數畫家的夢想,被稱為繪畫界的諾貝爾獎。[1]
晏檸橙幼年時代的夢想,到二十六歲這一年,終於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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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的冬日蕭索乾冷,一場又一場的大雪過後,四合院裡枯木寂寥。
晏檸橙擁著暖裘在院子裡燒暖爐,炭火燒得通紅,上麵放著紅薯和土豆炙烤。
老爺子最近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勝從前,爺孫倆會在日光明媚的正午坐在院子裡。
有時是聊天,有時是下棋。
近百歲的年紀,思緒跟不上口頭的表述,老爺子說得溫吞而慢,晏檸橙也不急,沏杯暖茶捧著聽了個完全。
有的故事來來回回聽過許多次,隻是這次不在疑惑的問“為什麼”了。
講起某段行軍,一夜輾轉多地,睡在草垛裡,天空打起照明彈,地麵上的人開始轉移。
年幼的晏檸橙聽這段時總會發出稚嫩的疑問,“為什麼要打照明彈呀,那不就是告訴地麵上的人,天使有敵人嗎?”
老爺子總是被她問的無言以對。
長大後才理解,現代人的思維不能衡量幾十年前的戰.爭。
“我這一生啊,不負國,唯獨負家……你奶奶跟我是包辦婚姻,十四五歲就認識,還什麼都不懂的年紀,有一回你奶奶聽說我回路過,帶著東西在路邊等了我天,但其實行軍路線更改,我們不路過哪兒了。”
又說起夭折的大女兒,這段舊事晏檸橙生平第一次聽過,奶奶逝世時她還小,無人跟小孩子講,斯人已矣,後來又沒什麼提及的必要了。
“我很想念她。”老爺子摩挲著錢夾裡的照片,緩緩道,“如果當時我在的話,可能你大姑就不會夭折,算了算了,俱往矣。”
很多故事講到最後,總是以算了做終結。
人生百年,過得去的,過不去的,到最後都是算了。
他們以血肉之軀換來了新的紀年,起碼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晏檸橙,不會再有任何遺憾了。
鸚鵡的籠子加了棉花,冬日裡懶得開嗓,放出籠也隻是撲騰兩下就回到溫暖的窩裡,嘰嘰喳喳的念叨著什麼。
胡同口賣炒貨的多,瓜子和花生是晏檸橙的最愛,忍痛分鸚鵡一丟丟,愣是教學會了“桃桃超可愛”和“林尋舟大混球”。
老爺子樂嗬嗬地看著晏檸橙跟小鸚鵡鬨騰,打電話問林尋舟什麼時候來把他家“貓咪”領回去。
林尋舟人來了,但是不光沒領走晏檸橙,還一起住了下來。
一月各種頒獎活動多,喬卿久人忙,晏檸橙順勢接了她的嗲精金漸層來家裡住,四合院裡多了人氣,好不熱鬨。
也常邀請朋友們來院裡燒烤,她的發小們多是老爺子看著長大的,都認識。
宋知非從自家“非常烤”直接打包的食材,什麼都不用準備,烤製由工具人林尋舟、薄幸們來,女孩子們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從限量版包包,到過兩天我出去旅遊,我家小金毛托付給誰,百無禁忌,好不快活。
老爺子走在個落雪的清晨,後來晏檸橙無數次回憶起那個清晨,都覺得內心無比寧靜。
這段時間裡她幾乎聽完了爺爺一生的故事,記下了能記得的所有,在腦海和筆下描摹出爺爺奶奶年輕時候的模樣。
老爺子或許不是個好丈夫、不是個好父親、但他是個頂好的爺爺,甚至寬容的沒有說過,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晏檸橙舉辦婚禮這種話,什麼都隨她。
清晨吃過早飯後,爺爺說自己有點兒累,回去躺會兒。
他換了軍.裝,躺下,與世長辭,享年九十九歲。
整個世紀的風霜雨雪擦身而過,終是到了儘頭。
那天帝都下了場罕見的大雪,鵝毛般將整個帝都銀裝素裹。
快至新年,按照老爺子的心願,諸事從簡。
晏檸橙坐在窗前整理遺物,翻看到爺爺的電話本。
扉頁有日曆,顯示是02年開始用的。
許多頁麵都標注了某年某月某日,病故。
尾頁翻開來寫著:
2003年9月3日,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吾妻意外逝世,孫女八歲生日。
另外覆了首自己寫得藏頭詩。
不覺淚已盈滿麵,蹭了林尋舟滿懷。
爺爺出殯時暴雪洋洋灑灑,有隻布穀鳥落在晏檸橙肩頭“布穀、布穀”的叫個不停。
晏檸橙昂頭,望向杜鵑鳥,恍惚間回憶起小時候,她坐在石榴樹下,爺爺教自己背詩。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年幼的她問是什麼意思,爺爺解釋說,“杜鵑就是布穀鳥,有一天布穀鳥出現了,就是逝去的人回來看你了。”
鼻尖登時酸澀難耐,再回頭,父母並肩挽著手,眉目哀愁,吵過鬨過分手過,互相換過人,到最後還是十指緊扣,送彆了至親一程又一程。
晏檸橙彎下腰,雙膝跪在團墊上,用手指融開積雪,在爺爺奶奶的墓碑前寫下首小詩。
我彷徨了多少年,多少月?
總有事物會長存,
不像葡萄,
不像鮮花,
不像微薄的雪。[2]
總有事物會長存。
鸚鵡跟魚被寄養給了林尋舟的奶奶,四合院的鑰匙給喬卿久與蕭恕都配了一把,兩個人回家時會幫忙打理一二。
春節不以任何人的意誌為轉移而遲來,爆竹聲中一歲除。
小雪迎頭飄落時,晏檸橙和朋友們聚在自己設計的宅院裡打麻將吃火鍋。
高大的樹木擋風能力絕倫,周遭繞了加熱的暖爐,平時圍爐煮茶,餓了直接換網烤肉,邊打邊涮肉吃串,自動加溫的麻將桌帶了保溫層,半指手套打,風度樂趣都兼顧到。
五好友成群,各玩各的,麻將、圍棋、撲克牌。
另有應長樂這種數學小天才被排擠在外,負責招貓逗狗氣曲楚。
晏檸橙打累了換林尋舟上場,自己去嬰兒車裡抱應謹言的寶寶,小家夥粉妝玉砌,可愛極了,她忽然來了興致,問林尋舟,“我們可以要個女兒嗎?”
她講什麼,林尋舟都隻會答“好”。
被應謹言糾正,“可我這是個兒子。”
朋友們被逗的開懷大笑,所有離彆與新生總會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