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呢,我隻好說,那,沒有辦法,我死去的娘還要管著我,要我有了錢也不能留,那麼我沒有辦法,隻好去買隻手表,好壞還能傳給女兒,要不然叫我把我的工分錢都吃掉,我心痛死了。”
秦凝想著要是沒有後頭唐菊花家搞那麼一出,秦阿南還真有可能舉著手給人家看手表,那更招事非了,不禁笑起來:
“嗬嗬,姆媽,你既然知道窮了就什麼都要爭,以後就隻能這樣說了。還有啊,人家送的那些東西也不能告訴人,省得又眼紅。”
“我知道的,我再也不說的了。還是我們家好啊,真真好,都是囡你帶給我的福氣呢!來來,煮湯圓吃,吃了讓我們今年一樣順順利利的,團團圓圓的,哎,要是你早點和你屹峰……呃……燒火,你燒火啊!”
秦阿南話說了一半,看看女兒瞪圓的眼,緊急刹車。
秦凝搖搖頭,沒去說她,走去灶下燒火煮湯圓吃。
母女倆才吃好了湯圓,三麻娘子、王大妹幾個婆娘就都來了。
她們每個都穿了一件藍布的新棉襖,因為這年代這個布最便宜些,又是最便宜的布裡頭顏色最鮮亮些的,便成為了農村婦女們的首選。
她們這麼穿著,像工作服似的,站在院子裡和秦阿南說笑:“阿南,我們來拜年了,快拿蜜桔出來吃!”
這麼熱鬨,秦阿南最開心,高聲應著:“哎,好呀,你們先坐呀!”
她終於可以給人看看她的新手表了呢,多麼高興啊!
秦阿南便拿了好些吃食出來,擺在西邊的炕上。
拜年的婆娘們更高興,一年到頭,好不容易可以有幾天不做針線不乾農活,還能來秦阿南家蒲暖暖的炕,還有蜜桔、蘋果、五香豆、山楂餅這些、彆人家要藏到老鼠洞裡都不舍得分給人的好東西吃呢。
哎呀呀,真高興!赤佬是什麼,能比得過蜜桔的清香甜蜜嗎?
再說了,她們又沒有想要欺負秦阿南,對吧,阿南的娘?
婦女們在心裡說了這一聲,嘴巴裡就沒有停歇的動了起來,新年就過的也開開心心的了。
年初二的時候,秦凝一早去了一趟趙進明家。
秦凝給了趙進明兩甕酒,給了趙進明老婆兩塊真絲料子,那些乾哥哥乾嫂嫂,秦凝也每人送了一份蘇州買的名貴禮物,皆大歡喜。
告彆了趙家,秦凝又回家跟著秦阿南去任貴均家。
房秀娟看見她們來,自然就咧開了嘴,任雪君也養成了習慣,圍在秦凝身邊轉來轉去,直到給了他兩隻蜜桔才舍得走開。
倒是任雪靜,斯斯文文的過來喊了聲“姐姐新年好”,便靦腆的要進屋。
秦凝挺喜歡這個文文靜靜的小姑娘,也給她兩個桔子,她還知道說“謝謝姐姐”,拿著走了,卻被任雪君突然竄出來,隔手搶了一個蜜桔去。
房秀娟看見了兒子的行為,還笑著說:“哎唷你看看,自己吃了還不夠,還要拿姐姐的哦!”
作為母親,一點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倒像天經地義的,很高興呢。
秦凝隻能當沒看見,扯了扯嘴角,見房秀娟和秦阿南正家長裡短的說話,就先進了西灶間。
“舅公,新年好。”
“哎,小凝新年好啊,你看,這個衣服是這麼穿的吧?”
任貴均很精神的坐在炕上,外頭披了一件羊皮裡子的棉襖,裡頭是一件藏青的羊毛絨線衫,是秦凝特意讓衣麗亞織的,為了方便老人穿脫,織成開衫的樣子,還織了口袋,厚實得很。
秦凝點頭:“嗯!舅公這麼穿真年輕,真好看!”
“啊哈哈,那不是托你的福?!來來,舅公給你的,趕緊收起來啊!”
任貴均塞過來一個紅紙包,秦凝沒推辭,塞在口袋裡,小聲說:
“好,謝謝舅公。嬸嬸剛才說,這幾天是一起吃的?”
任貴均鄙夷的撇了撇嘴,也小聲說:“那還不是你們送來了那麼多好吃的,她怕我一個人吃不完。唉!”
秦凝隻能笑笑,安慰說:“哎,能一起吃,也省得您自己煮飯了,他們愛吃也好,把過年菜吃完了,改天我做新鮮的來。”
“嗯,他們啊,一看見我有好吃了,要貼上來,我還能說什麼。可我生病了,他們卻躲得遠遠的。唉,總是多虧得你照顧了我,我也是有苦說不出。”
“哎呀,不要緊的,和和氣氣才是好,再過幾天我要去文化站上班了,舅公,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呀?”
秦凝輕描淡寫的轉了話題,這家務事,有時候實在是不好說。
唉!任東升家是真的挺過分。
但現在好壞是過年哩,任東升那邊肯和老人一起開夥一起吃飯也是好,要不然這麼冷天,老人還要一個人去打水,一個人去拿柴,再一個人燒了吃,心裡更難過。
能用吃食和錢財收買的,都不是事兒,秦凝自己不想去計較這些,也自然勸著老人彆計較。
但其實她心裡麵,還是理解老人在這種事情上的不高興的,其實碰到這種事,換誰也不高興,“哦,生病了,你們不理我,有吃的了,你們又來了,當我什麼呀?”就是這種想法。
可現在,任東升他們和秦凝母女麵子上很客氣,秦凝母女畢竟不是任貴均的親生後輩,也不好隨便的為了這種事去指責任東升,隻能忍著了。
好在任貴均不是囉嗦的老人,也沒再說,隻硬硬扯了扯嘴角,對秦凝:
“好小囡,你先把我的畫畫好再說吧,前幾天就說給我畫的,我可等著呢。”
秦凝笑起來:“畫了的。我今天就是給您看呢。”
“哦?不是對著我畫?”
“不用,舅公的光輝形象記在我腦海裡呢!你看。”
秦凝打趣一句,就從隨身的包包裡把一幅彩鉛畫拿出來,在身前一展,請老人看。
任貴均驚喜起來,身子後仰著說:“哎唷,哎唷,拿我的老花鏡來!哎……你!”
“讓我看看!”
兩人正高興著要看呢,任雪君冷不丁的從門外竄過來,迅速的對著剛展開的畫一扯就要搶著看。
任貴均人對著外頭,先看見他伸手,可阻止已經來不及,就聽“嘶”的一聲,秦凝還舉著手呢,手裡的畫,剩了一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