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找舅舅,找了舅舅也是要我們答應了嘛!囡,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你說那個矮墩墩女人,不會真的去找你舅舅吧?”
這是秦阿南對袁誌忠娘做這件事的理解,也算是當地婦女對婚嫁之事最低層次的理解。
當地的風俗,談婚論嫁,還是要找個媒人的。
就算是自由戀愛的男女,已經感情很穩妥了,但在正式定親前,也都是要請個媒人,這叫現成媒人。
一般來說,這個現成媒人,男方可以請自己的師長或親戚來擔當,但女方,基本上都請自己的舅舅來擔當的。
舅舅這個身份,在秦凝家這邊的農村裡,是很特殊的。
那,女子出嫁時,須得由舅爺——就是女子的親兄弟,從娘家堂屋裡抱出來,抱上花轎,不能沾娘家的地。
那麼這個抱新娘的舅爺還能得一份紅包,叫抱舅利是,男方不給抱舅利是,女方不會把新娘給你抱出去。
這個抱出來的形式,既表示女子在娘家有兄弟支撐,也表示女子出嫁時,沒帶走娘家的福氣。
等這個女子成了彆人家的媳婦,今後生了孩子了,舅爺就要代表娘家去送各類祝賀的東西,也表示女子娘家是有助力的,幫女子在夫家長臉。
那麼等這女子的孩子大了,要上學了,第一個新書包,一般是要舅舅買的,這代表什麼,曆史久遠,大部分人也講不清了,反正都是這樣的。
那麼如果生的這個孩子是男孩,男孩定親結婚了,舅舅一定是上賓。
如果這個男孩今後和父母有什麼口角,舅舅就是和事佬,要出來調停。
如果這個男孩今後要和父母分家,舅舅還要來主持分家的事宜。
甚至這個曾經的新嫁娘女子,她逐漸衰老到死了,隻要她那娘家舅爺還在的,她的子女就要先告知這位舅爺,問過怎麼辦喪事,才能出喪。
但如果女子生的這個孩子是女孩,女孩要定親結婚了,舅舅就是當仁不讓的、代表女方的媒人,將和男方請的媒人,就定親結婚的相關事宜進行一輪又一輪的商討。
娘舅這個身份,在秦凝這邊的農村裡,可以是個貫穿女子一身的人物。
真正能做到上麵說的那樣的,是好舅爺,是會讓女子的婆家、丈夫、子女一生敬重的人物。
所以,一般而已,涉及到婚嫁的事項,很容易讓人說一句:“我找你娘舅來說!”
所以,剛才袁誌忠的娘臨走時,就丟下一句:“我不相信的,我認識你家秦凝的娘舅,我去問!我讓她娘舅來說!”
秦凝翻翻秦月珍的記憶,最後一次看見舅舅的身影,就是舅舅從秦達家門前過,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嘴角抽了抽,沉著臉和秦達說:
“你怎麼把孩子養的這麼瘦,你……唉,不會死了吧……小玉一走也一年多了,沒娘收管的孩子也作孽,我是管不起,我自己家裡五個孩子要養,你這樣對她……唉!養死了她也好,等小珍死了,我就好來把小玉的嫁妝全部搬回去了!”
就因著這幾句話,秦達和莫桂花兩個就嘀嘀咕咕商量,還是不要餓死秦月珍了,畢竟秦月珍親娘項小玉的嫁妝還是不錯的,一個鑲了鏡子的大衣櫥是櫸木的,兩隻樟木箱子漆水也好,還有一隻抽屜台,也有幾樣錫器,陪嫁時的被褥也有五六床,凳箱裡還有幾十段土布哩!
這些嫁妝,莫桂花家裡是怎麼也拿不出來的。
當初就是金秀讓媒人去說,秦達前頭的女人嫁妝好,隻要莫桂花家肯,什麼嫁妝都不要,莫桂花家才肯把莫桂花這個黃花大閨女嫁了過來。
可想而知莫桂花有多麼舍不得這些個嫁妝。
那秦達和莫桂花,就開始每天給秦月珍吃粥湯,再加上隔壁秦阿南娘時不時的塞點東西給秦月珍,小小的秦月珍頑強的活了下來。
除此以為,她幾乎不記得舅舅是個怎樣的人,陌生的很。
所以,這會兒秦阿南提起這麼個事,秦凝不置可否的擺擺手:
“彆說這些了。姆媽,吃飯了。我都不認識啥舅舅,誰管她去找誰。而且我不是你親生的嗎?你,有舅爺麼?”
秦阿南歪著頭想了想,一拍大腿:
“哎呀!對對對!你是我們家的啊!就算她真的找啥娘舅,也不關你項家娘舅項大元的事啊!”
秦阿南對秦凝的娘舅項大元倒是有點印象的,但秦凝用那句“我不是你親生的嗎”來懟她,她心裡是十分歡喜的。
對,女兒就是她家的了,秦達家女兒都是不理睬了,何況啥項家的舅舅!
秦家母女倆個隻管吃飯。
吃到一半,秦阿南看看秦凝的臉色,說:
“哎,囡,其實,要是你和屹峰定下來……咳咳咳,那我們就也不用回絕人家了嘛,你看,你現在大了嘛,你又這麼漂亮,這十裡八村的小青年,還不是個個盯著你?
今後這種事情肯定多的是。我們也不好太驕傲的,要是太驕傲,人家也要說我們的嘛。要是你和屹峰早點定下來,三麻娘子她們出去小喇叭一廣播,那麼十裡八村大家都知道你有主了嘛。你說是不是?”
秦凝端著飯碗看看她。
秦阿南現在頭發已經全黑了,雖然最近因為地裡忙,她一天出工回來,頭發還有些亂糟糟的,但這會兒就著煤油燈裡看,她的頭上臉上都蒙著一層柔和朦朧的光;
她的眼裡,是為了撮合秦凝和成屹峰而興奮的神采;
她的臉上,是對未來可期美好生活的向往笑意;
這一切,都使她看起來年輕快樂的很。
秦凝不忍心用激烈的語言刺激她,隻用眼角撇了撇她,嗔怪的說:
“姆媽,不是。人家小青年要盯牢我,那是人家的事,人家要議論,也是人家的事,我乾嘛要為了人家的事,和成屹峰定下來啊?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不要嫁人!男人有什麼好呢?真是的!我一個人可以抵十個八個男的好不好?我真的不明白,女人為什麼非要嫁人呢?啊,你給我說說,為什麼女人非要嫁人?”
“哎!男人怎麼不好呢?哎,這個男人,他……”
秦阿南把飯碗都放下了,試圖說服女兒,可她起了話頭,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下去,卻又默默的端起了碗。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七十年代之空間有點田》,微信關注“優讀文學”看,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