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秦凝說了“買兩隻蹄膀給三麻娘子”這一句,秦阿南才兩隻眼睛眨巴眨巴,又開始不好意思了:
“呃……囡,我,我,我這……怎麼一下子就說到這兒了呢?這……你說這事,讓人知道了,多不好意思啊,村裡頭那些婆娘,還不是會笑話我?”
這會兒秦凝倒一點也沒有說笑的意思了,很是正經的說:
“姆媽,那些婆娘,從不缺笑話的事兒,吃飯拉屎的事都能說上半天,你何必受她們的影響?人要活得有主見,那麼在意彆人說乾什麼?!
她們說閒話跟吐了口吐沫似的,說完就完了,你卻因為她們說了,影響自己一輩子的事,傻不傻啊?姆媽,天下傻子已經很多了,不缺你一個,你得聰明些。
她們講也不過講幾天,所以咱們速戰速決的定下來就完了,可你這過日子,卻長著呢,不能因為人家笑話就不打算了。
要是你心裡願意了,那明天我就去一趟舅公那邊,把這麼大的事也知會他一下,他要是沒啥意見,後天一早我就去買兩隻蹄膀,讓三麻娘子去許良保那兒說。
許良保要是不同意入贅,這事兒還是算了。
姆媽,你嫁去他們那邊是沒啥意思的,他雖然和你講得到一塊兒,可他那邊的汙糟事兒多,你開心不了幾天,那些兄弟姐妹妯娌啥的汙糟事就能讓你哭。
哦,還有,要是你嫁過去的話,他前頭那個女人家你還得去支應的呢,你平白的得多出一個娘家啊,不處理好,那才說的人多呢!
但他要是同意入贅,那咱們就趕緊的把事情操辦起來。不就是弄些定親的東西嘛,毛料子絨線,豬大腿雞鴨魚啥的,咱們又不是沒錢,置辦起來容易的很,一個月不到我就能幫你把許良保娶回來了,那些婆娘想說點啥都來不及了,你說對不對?”
秦阿南怔怔的看著她半晌,眼睛裡轉過無數的情緒,最後,嘴張了幾張,問:
“你說,他……會同意嗎?”
秦凝低頭,偷偷笑了一下,秦阿南啊秦阿南,還真是喜歡上許良保了啊!
但她再抬頭,卻沒笑,非常認真的說:
“姆媽,這也是考驗考驗他。他要是心裡真心疼你,那他肯定會同意。他們家窮的跟什麼似的,欠生產隊的債估計還沒還完吧?半間房子還是和許水根兒子那兒連著的土坯房!
你現在和我過的好好的,為啥要去他家吃苦啊?他得為你想啊!他同意就是為你想,以後都會為你想,那我怎麼的也支持你們。
可他要是放不下這臉,覺得自己一個男人,不能入贅,非讓你嫁去不可,那姆媽,你還是算了,他不是長久過日子的人!你要是真想再找一個,女兒我一定一定幫你找一個好的!”
秦阿南像個受教的小女生似的坐著,抿著嘴想了一會兒,說:
“嗯,囡,你說的總是對的。我以前可沒想再找一個,但是……唉,既然許良保都已經和三麻娘子說了,那,就隻能試試了,是他先說的!”
秦凝不笑話她的死要麵子,安慰她:
“姆媽你放心,許良保要是個拎得清的人,他會同意的。他要是不同意,我們以後也不要再和他有啥來往了,我會去和他說清楚的,絕不讓他說出什麼做出什麼欺負你的事,你不要擔心。”
“我不擔心,良保是好人,不會說我不會欺負我的。”
“哎唷,他人來沒招來呢,你就幫他說話了?姆媽,你一點立場都沒有!”
“啥,啥叫立場?”
“立場……立場就是你的心啊!你這心裡都開始偏向許良保了,哼,那可不行,以後他招進來,你都不疼我了!”
“不不不,我心裡肯定把你放第一的!囡,真的,許良保的事,我之前一點都沒有想過的,這次,入贅什麼的,誰知道他答不答應呢,他不答應,我絕不過去,我隻和你過日子,總不好叫你做拖油瓶。”
秦凝忍不住的笑起來,看來,秦阿南不是沒考慮過的,要不怎麼連拖油瓶都想過了呢?
可笑歸笑,秦凝心裡,還是支持秦阿南再找一個的。
按著後世的情形,三十五六歲,好些剩女都還沒結過婚呢,一點兒也不遲好不好?
再說了,各人有各人的情況,她覺得婚姻沒意思,是因為她有強大的內心,不需要一個人來和她相互支撐就可以過得很好,但秦阿南不行,秦阿南完全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女人,得有個依仗,但這個依仗不該是她秦凝啊。
日子還長著呢,再過幾年,政策開放了,大家的日子都會好起來,秦凝不一定會一直住在村子裡,可秦阿南的性子,還是比較合適在村子裡生活,要是有個人照顧著她,陪她過一輩子,秦凝覺得也是非常好的。
但前提是,這個人得在她們這邊。
因為她們這邊人際關係簡單。
而且現在秦凝把村裡鄰裡的關係都打點好了,人家再不會欺負秦阿南,秦凝離開幾天也放心。
可要是嫁到許良保那邊,許良保還有三個兄弟四個姐妹一個前妻娘家,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以後都是麻煩,秦阿南的性子,根本應付不來。那秦阿南嫁過去,就不是過日子了,是受罪了!
秦凝這個小狐狸,怎麼會讓秦阿南去受那個罪呢?
一件事情,如果預料到結局會是好的,就算開頭難一點,也可以勇敢的去做。
一件事情,如果已經預見了結局不會理想,就算開頭甜如蜜,也要努力的遠離。
秦凝深諳此道。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秦阿南在屋子裡進進出出,臉上都是藏不住的神采。
秦凝眨巴眨巴眼睛看她,覺得她大有懷春少女的模樣,所謂的愛情使人美麗,在秦阿南身上倒也沒差了,她把頭發梳的光溜,衣服拉了又拉,嘴角笑盈盈的,生怕彆人不知道她高興似的。
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嘖嘖嘖……得趕緊的把這個事情處理好!
秦凝並沒有先去找任貴均,而是在第二天一早,先去了許良保家。
五月份的天,五點鐘已經大亮了,秦凝站在許家破舊的土坯房子前搖了搖頭,才去敲許良保家的後門。
“良保叔,良保叔?”
秦凝低低的喊了兩聲,許良保就拉開了後門,有些靦腆有些期待的看她:“哦,小,小凝,進來,進來坐。”
許良保都磕巴了。
秦凝沒多說,跨了進去,看著許良保把後門虛掩上,再局促的站在門邊,不知道說什麼的嘴,輕輕的扭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