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屹峰眼睛在寶生和秦凝間來回看了幾下,憋著他心裡的各種圈圈,問秦凝:“他聽不懂我的話嗎?”
秦凝皺眉,走過去站在兩張床中間,正好擋住了寶生,小聲和成屹峰說:
“那你沒見人家不好意思嗎?他……哎,你要問什麼就問我,我幫他回答。”
成屹峰咬了咬唇,心裡的醋意翻了兩翻,還得裝著若無其事的說:
“你為什麼要幫他回答嘛,他不是男孩子嘛,男孩子就該膽大一點,我不過是叫他來一下,我問他願不願意先回家去,反正這幾天我在,我可以照顧外公,我沒彆的意思。”
“哦,他不回,他就住在這兒。你要留下來照顧舅公的話,我等會兒去讓護士來加一張床就行。”
秦凝知道寶生回去的話,家裡也沒人理他,飯也吃不上,再說怎麼回?走路嗎?然後過幾天在走幾十裡路出來?真是的。
她答應了寶生包他吃住的,她正好的趁這幾天要教他東西呢!
可成屹峰不知道啊!
這可把成屹峰酸死了。
成屹峰喉頭滾了幾滾,努力讓自己彆表現的太小氣,可說出來的話,還是染了醋意:
“哦,他什麼事,都是你做主呀?他是你的誰呀?”
他這個樣子,連病著的任貴均都看出不對來了,老人嘴角勾了勾,招招手,喊寶生:“寶生,你來,來。”
任貴均一喊,寶生倒過去了,站在老人病床的另一邊,不看成屹峰,臉色依然紅著,卻能說話:“阿公。”
任貴均就指指成屹峰:“這個我外孫,比你大,你叫小凝姐姐,那更要叫他哥哥了。”
又轉頭和外孫說:
“小凝想得周到,今後我回去了,家裡有個人一起住著,我也熱鬨點,寶生不錯的,你回頭也要謝謝他,要不然你們都不在,我可怎麼辦呢。”
外公都這麼說了,成屹峰也不好說什麼,且把醋意壓著,說:
“嗯,確實要謝謝的,那,寶生是吧,要不這樣吧,正好我在,你和那位老鄭同誌也休息一下,出去找個飯店吃吧,這個錢和糧票你拿著,隻管去吃,是我謝謝你們這幾日辛苦的。”
成屹峰很大方的掏出五塊錢和幾斤糧票,走到寶生麵前,拉起他手,塞在他手裡。
五塊錢,已經很多很多了,足夠在飯店吃一頓非常好的了。
寶生垂著頭,臉漲的通紅通紅的,手保持著剛才成屹峰給他錢的姿勢,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秦凝倒覺得挺好,原本老鄭和寶生這幾天也確實會辛苦的,她還想帶他們吃點好的呢,可惜走不開,現在成屹峰主動提,也算周到。
秦凝就喊老鄭:
“那真好,老鄭,那你和寶生去外麵飯店吃吧。正好,我帶的飯菜也不夠些,你們出去了,我在這兒吃。寶生,快去吧,不用急著回來,這會兒有我們呢。”
老鄭很高興,說著謝謝,就搭住寶生的肩膀出去了。
成屹峰也很高興,這正是他要的結果,他大聲招呼著:“小凝,來,我們吃飯,外公,吃飯,你要什麼,我來喂你。”
秦凝見寶生走了,就一邊把飯菜都搬過來,一邊介紹寶生的情況給成屹峰聽:
“哎,哥,你彆再問寶生了啊,他就是一個可憐孩子,他家是這樣的情況,他爺爺……”
秦凝把寶生家和他師傅師娘怎麼對他的事都說了,又解釋:
“所以,他見了生人有點怕的,但人還是很勤快的,最主要是煮飯什麼的都會,現在鄉下要找個這麼合適的男孩也難呢,一般人家都是要出工的,寶生算是裁縫,可以買工分。
我想著,正好的他家裡沒了人,可以一心一意的顧著舅公,他自己也能有個解脫,跟著舅公日子過的總是好一些,你可彆給我嚇跑了他呀。”
成屹峰看著她平靜敘述的樣子,看起來不是對寶生有什麼意思,心裡的醋意才慢慢的消退了,卻還是問道:
“他定親了吧?鄉下十七八歲,不是都定親了嗎?他咋不早點定親呢,還有,他乾嘛叫你姐啊?你是他姐,你不是該十八歲了嗎?十八了啊,十八。”
秦凝本來還和他說的好好的,見他又說這個,就從飯碗上抬眼,白了他一下,低下頭去,再不想接他話茬。
倒是任貴均聽得笑了出來,一笑,還牽扯的傷口疼,一張臉扭曲著說:
“那你呢,你幾時定親啊?還說人家。”
成屹峰:“咳咳咳,我等!我等某個姑娘十八歲的時候!”
唉,這下,徹底冷場,秦凝再不說話了。
任貴均知道秦凝的性子,這個事,也不敢隨便開玩笑,也不說話。
成屹峰一個人唱不起戲了,祖孫三個就這麼沉默的吃完了飯。
秦凝收拾了碗筷,和任貴均說:“舅公,我去找護士,給哥加個鋼絲床。”
成屹峰立刻說:“我陪你去。”
“不用,舅公離不得人。”
一會兒,秦凝提溜了一張鋼絲床和一個棕墊回來了,正好寶生和老鄭也回來了。
成屹峰還沒走到門邊去接手呢,秦凝身後走來的寶生,嘴裡說著“我來”,就一把搶過秦凝手裡的東西,眼疾手快的到牆邊整理鋼絲床了。
這看得,走到一半、沒插上手的成屹峰分外懊惱,又默默的退回去。
寶生整理好了鋼絲床,還把一卷錢遞給秦凝:“姐,多的,還給那位哥哥的。”
秦凝正理一個枕頭,說:“那你自己去還呀。”
寶生把錢往她手裡塞:“我不去。”
秦凝把枕頭放下了,想:咦!這麼大個男孩子,這樣可不行,剛才她都跟成屹峰說了,成屹峰又不會罵他,該給他鍛煉鍛煉!
秦凝拉住他手,把錢塞回給他:“你為什麼不去?自己去!”
可沒想到,寶生沒來由的固執起來,抓住秦凝的手又把錢塞回來:
“姐我不去。我,我還要看你剛才畫的東西呢!姐你去。”
兩人在鋼絲床邊,手握著手,把錢推來推去的,成屹峰就走了過來,頎長的身子往寶生後麵一站,酸溜溜的說:“你們乾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