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都是這樣的,又想兒孫好,又怕兒孫生氣,唉!
她又垂下眼,一時,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要說成屹峰好不好的,她,不知道啊!
她沒想過這個。
她壓根就沒想過結婚這回事。
她的人生理想裡,以前並沒有結婚這回事。
她拒絕想。
她不控製彆人,她隻控製自己,她不想亂於情,隻能先困住自己的心。
“婚姻是無聊的,不必要的,沒意義的”,她一直這麼和自己暗示著的。
可現在任貴均說了一大堆,非要她說出成屹峰的不是來,她就努力的在腦子裡想了想,想找個借口。
這一找,壞事了。
嘶,似乎,好像,那什麼,實在也說不上哪裡不好。
很嘮叨算不算?
總愛揉她頭發算不算?
總想把她抱在胸前算不算?
太高算不算?
總跟著她,煩她,黏她,傻呼呼的看她算不算?
……
特麼的,都不算,都不夠有力的一下子推脫啊!
她要那麼說,任貴均肯定三兩下,就給笑話過去了。
秦凝想半天,想到的,竟然是那日黃昏時分,成屹峰那個俊美無比的笑容,帶著無奈帶著傷感,帶著期待帶著柔情,卻無比明晃晃的紮人眼。
再想,想到的是成屹峰緊緊抱著她,拿他那毛刺刺的下巴磨她頭頂和額頭的感覺,癢兮兮的磨她的心。
秦凝忽然害怕起來,她,這是怎麼了?
“舅公,我,不想說。我,我去洗碗。”
秦凝忽的站起來,拿了碗就跑了出去。
“哎……小凝!”
秦凝走得如此匆忙,不像是害羞,倒像是要躲避,任貴均看著她背影,也害怕起來。
他現在,比誰都依賴她。
任東升說得不錯,他出院了,還有好長的日子要養呢,能指望誰?指望任東升?那隻怕他得等死!
他最能指望的,就是秦家了。
可秦阿南,雖然心地好,但做事哪有小凝貼心啊,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以前沒覺得,隻要秦阿南三不五時的送點東西給他吃,他就滿足了,可這兩年,有了秦凝照料,他的日子過的舒坦多了啊,那才是老了該有的日子啊!
秦凝一跑,任貴均後悔了。
唉,早知道,不幫那個臭小子問了!
外孫年輕好看,不愁娶不到老婆,他卻已經暮年,要是小凝因為跟成屹峰鬨意見不理他了,誰來照顧他啊!
臭小子,可害死人了!
所以,等成屹峰吃完了飯,興頭頭的回到病房,向任貴均一問:“哎,外公,小凝呢?我走了,她有沒有一點點可憐我呀?”
任貴均劈頭蓋臉的數落他:
“可憐你?你可憐可憐我吧!你們一個個的,都靠不住!你能呆幾天?你娘能呆幾天?等你們一走,我就又是成天等死的那一個!以後,你彆再纏著小凝了啊,小細娘家臉皮薄,什麼談對象不談對象的,你再那麼胡說八道的嚇跑了她,我跟你急!”
成屹峰嚇一跳:“我,我怎麼了我?”
“沒什麼。反正你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隻彆饒上我!”
“……!”
成屹峰鬱悶極了,但看外公閉上眼生氣了,他沒敢多問。
秦凝出去洗碗,一洗洗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成屹峰在病房門口反複張望,她知道他這是要走了,她才無可奈何的進去。
因為老鄭這個時間不在,按照之前說好的,吃過晚飯後,老鄭可以回家一趟,所以這會兒病房沒人,成屹峰走了,秦凝得呆一會兒。
秦凝低著頭進了病房,往任貴均床邊椅子上一坐,不出聲。
任貴均看看她,再看看成屹峰,不敢出聲。
成屹峰莫名其妙,咦?剛才還好好的呢?怎麼這會兒小凝不太高興啊?行吧,他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小凝,我去火車站啊,你要是累了,等老鄭回來了,你就回去歇著,要是火車不晚點,我三點鐘應該能回來的。”
“嗯。”
秦凝低低的應了聲,再沒多餘的話。
已經不早了,成屹峰也沒顧上多說,走了。
任貴均等成屹峰一走,看看秦凝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
“小凝,剛才的話,是舅公老糊塗了,你彆放在心上。你那麼好,興許以後,找個比屹峰好千倍百倍的好女婿哩!舅公都是喜歡的,啊?”
一個老人,這麼低聲下氣的和秦凝說話,秦凝心裡哪裡過意得去。
她笑了笑,說:
“舅公,看您說的,我沒往心裡去。不說這個了,舅公,等會兒阿姨就回來了,要不你睡一會兒吧,睡好了,就可以和阿姨好好說說話了。”
任貴均搖搖頭:
“我睡不著呀。小凝,我已經十年沒見著你阿姨了,你阿姨,指定也老了的,唉,小凝,你來給我看看,我頭發好不好?我衣服領子翻好沒有?我臉色還好吧?可彆讓你阿姨覺得我也很老了,邋裡邋遢的快死了,你阿姨會很難過的。
你阿姨她不容易啊,唉,這嫁給了人家,就是人家的孩子,再要強的性子,什麼都得忍著,唉,你阿姨,照顧完公公又照料婆婆,也不知道這些年,她有沒有好好的睡過,好好的吃過……”
老人絮絮叨叨的,一點也沒有要睡的意思,秦凝隻好陪著,和他絮絮叨叨的說話,直說到了快淩晨兩點鐘,老人才慢慢的睡了過去。
臨睡前,老人還說:“小凝,辛苦你等一會兒啊,等你阿姨來了,你好好的歇幾天啊,舅公麻煩你了,我這心裡,一點都不想睡呢,可我眼睛要閉上了,那我眯一會兒,等你阿姨來了,你叫我一聲啊,彆讓她看著我躺著一動不動,以後我很辛苦很痛,她會傷心的,她啊,性子是急,卻是個膽小鬼啊。”
“好,舅公,你放心吧,我給你看著。”
老人總算眯著了。
秦凝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