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貴均啞著聲音喊小鄭,因為他嘴裡的小鄭、秦凝嘴裡的老鄭同誌,一看病房裡的氣氛不對頭,已經悄眯眯躲到外頭走廊去了。
這會兒老人喊著,老鄭隻好走了進去。
老鄭是憨厚人,花裡胡哨的的話不會講,但看著任貴均在床上漲紅了臉,也儘可能的走過去安撫:
“老爺叔啊,不生氣啊,有話慢慢講,你千盼萬盼的盼你女兒回來,這是做什麼呢?唉,前兩天才發燒,可把小秦都嚇壞了,兩眼不閉的陪著,你這才剛剛好一點,老爺叔,你可動不得氣的啊!”
任貴均閉著眼的搖頭:
“不不,煩你幫我把這個贛頭女兒拉出去,我不想看見她,我不認識她!”
“哎,這,哎,老爺叔,不要這麼講,你那麼盼望她,我都看在眼裡,不氣了,不氣了……”
老鄭正笨嘴拙舌的,安撫的一身汗呢,成屹峰回來了。
他看看地上一包裂開了包裝紙的臘腸,看看呆立在一旁撫額頭的母親,再看看氣哼哼的外公,以及一臉鬱悶的老鄭,他眯了眯眼:“這是怎麼了呢?”
任阿山一下子彆轉開頭:“哼!”
老鄭縮了縮頭:“噢,小成回來了,呃,我去外頭坐一會兒,你們說話你們一家子說話哈。”
他就溜了。
成屹峰走過去,在任貴均床邊一坐,明知故問:“外公,生什麼氣呢?是誰惹您生氣啦?”
任貴均閉著眼,喘息著,恨恨的說:
“你問你那個豬頭三娘!豬頭三!拎不清的豬頭三!”
而任阿山,覺得兒子回來了,也終於找到了可以再發泄的機會。
她立刻衝到兒子麵前問:“豬頭三!豬頭三娘養的豬頭三兒子!我問你,你是不是看上剛才那個姑娘了?啊?”
成屹峰立刻身子挺了挺,大眼一睜:“啊!是啊!”
“你!”
任阿山剛才雖然生氣,但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呢,說不定父親年紀大了,抱著美好希望,讓外孫娶個當地的小姑娘而已,其實事情並不是真的。
但現在兒子親口應了,還應的那麼的理所當然,任阿山一時都不知道怎麼反應了。
她臉抽了抽:“屹峰,你,你,不要開這種玩笑,你不是不想談對象了嗎?”
成屹峰斜她一眼:
“媽,你真奇怪!成天叫我談對象的是你,現在說我開玩笑的也是你。我早就跟你說了,談不談對象我會自己看著辦啊。”
“你!……但你怎麼能看上那個……呢?”
“哪個?”
“那個啊!你阿南阿姨家那個啊!”
“她有名有姓的,什麼這個那個!對,媽,我看上了!我一眼就看上了!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成屹峰氣得很,垮著臉的應他母親。
他追那隻小貓追的已經夠辛苦的了,就是知道他媽是這個性子,他才不要先和她說,說了,簡直是影響他的鬥誌;
可現在母親回來了,那要是能讓母親轉變態度,幫著他哄哄小凝,說不定還是個助力,可他母親這會兒這個樣子,明顯的又開始自以為是了,他能不生氣嗎?
任阿山頓住。
如果父親說那個姑娘看不上她兒子,她是不信的,她兒子多好啊!隻有她兒子看不上彆人,怎麼會有彆人看不上她兒子呢!
但現在兒子也這麼說了,這讓她更不自在了:
“看不上你?為什麼看不上你?這種滑頭小狐狸,正搞花樣呢!她都能幫阿南去做媒,她怎麼看不上你?!你啊,肯定是色迷心竅了,被人家捏在手心裡了!我可跟你講,不管她看不看得上你,反正我是不要她當你老婆的!”
這下,成功激怒了成屹峰。
一個人付出久了,得不到回應,也是會崩潰的。
成屹峰從去年一月份在滬上見過秦凝,到現在已經一年半了,這一年半,秦凝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的朱砂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他打定主意要守一輩子的人,所以,他努力前行。
在這努力前行的過程中,他能進一步,能看見秦凝對他所付出的感情有一點點反應,都是能讓他欣喜若狂的。
可偏偏,到目前為止,似乎還沒有。
所以,秦凝的冷情,幾乎都讓成屹峰在暴走的邊緣了,任阿山還不識相,來插這一腳。
成屹峰冷冷的看任阿山:
“媽,現在小凝根本看不上我,你說這些沒來由的話,有意思嗎?可要是小凝有一天能看得上我,那隨便你怎麼樣,反正我肯定要和她在一起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再說這種話,省得以後你自己打臉。”
“你,你,你……”
任阿山,對這個兒子向來沒法子,兒子倔起來,那是打死都不回頭的,兒子長這麼大,她這當媽的能不明白?
所以,她氣得隻會拿手指指著他,都不知道罵什麼好,轉頭一看任貴均正看她呢,她還沒頭蒼蠅似的向任貴均尋求幫助:
“爹,你看他,你看他,我怎麼有這種兒子,啊,我怎麼有這種兒子?”
任貴均忿忿的白了她一眼:“拎不清!那是你兒子聰明!你個豬頭三!我怎麼有你這種豬頭三?”
“爹!你怎麼還幫著他說我呢?我,我,我是特意回來受氣的嗎?”
“那你走好了!我白生了你!一點靠不上不說,還回來氣我,滾!你滾!”
任貴均氣壞了。
他本來還想著,要是成屹峰也跟任阿山說清楚了,那祖孫三代坐下來,好好想想該怎麼辦哩!
畢竟成屹峰那麼喜歡秦凝,他可都看在眼裡,這姑娘大了,又這麼顯眼,不追緊著些,萬一姑娘看上彆人了,那成屹峰哭都找不著地方,他這個舅公就也和秦凝關係遠了,怎麼好意思再讓秦凝常常的來照顧他呢。
結果成屹峰說清了,任阿山還這麼自以為是,任貴均覺得沒法說了。
身體不能動,加重了他的焦躁,他大力而胡亂的揮著手,一時忘記了自己手上還掛著輸液瓶呢,一個不妨,“嘩啦”一聲,把輸液瓶架子給扯翻了!
一片混亂。
任阿山總算消停了。
醫生護士來了又走。
老鄭把地清理了又乾。
任貴均從墊著的被子上移下來躺平。
任阿山跪在床邊,不敢起來。
“爹!都是我的錯,您彆生氣了。”
“爹!兒女都是債,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