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阿南見這次提了那句話,女兒依然不說話,她很無奈。
她的腦袋瓜,可實在猜不透女兒的心事,隻好每次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今日也一樣。
秦阿南就說:
“唉,你這孩子,就是這麼執拗!算了,我也不說了,你有主意的很,就是不肯替我和你阿姨想一想,我也是和阿姨一樣,盼著你能早點成家,早點有個人陪著你,那我心裡就踏實了。我知道你不愛聽這些,唉,那我過去了啊!”
秦阿南以為秦凝不高興了,小心的看看秦凝的臉色,回了東邊去。
農村的夜,很快就安靜了。
秦凝坐在空間的月亮河邊,抬指彈了一曲又一曲的《高山流水》
第一遍時,心尚亂,自己都知道錯了好幾處。
第二遍時,第一段就是雲霧繚繞,自己的心都是飄忽不定的。
第三遍時,總算能靜下來,聽到自己箏聲裡的行雲流水,且揚揚悠悠。
直至第四遍,終於,能覺得自己的心境,輕舟已過,勢就倘佯。
她這才起身,回了竹屋。
隻是,再看到桌上的信,她自己都知道的,那幾遍古箏是白彈了。
那片半紅半綠的楓樹葉,像是一顆半紅半綠的心,隻是擺在那裡,就是她的煩憂。
秦凝撚起它,看了看,輕輕的放下,歎了一聲:“真是個麻煩精!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一日便是這麼過去了。
到了第二天傍晚,秦凝下班的時候,還是繞道去了一趟項舅舅家。
雖說秦凝不是和趙進明那樣,光想著彆影響了節約領的活,但是這吵歸吵,可彆真搞出人命來,那就大件事了,得去看看什麼情況再說。
項舅舅家的院牆門,依然像快要倒了似的,但一進去,卻一派忙碌和生機盎然。
大表哥項介梁和四表姐項月英趴在縫紉機上,頭也不抬的乾活,隻聽著縫紉機聲響連綿不斷。
大表嫂白小荷和大表姐項月花在一張桌子上理布匹,鋪了一層又一層,每鋪一層都要拿尺子拍平,然後才能裁剪。
小表弟項介棟坐在門口,垂著頭,拿一把小剪子,細細的給做好的節約領上剪掉線頭。
秦凝這麼大個人進來,一家子都沒有看見。
秦凝按了按自行車鈴,幾個人才一起抬頭,便是一聲歡呼:“妹妹/姐姐來了!”
尤其是項月英,一下子從縫紉機上站起來:“小凝妹妹,你可來了!昨天你契爹把布拿來了,我們正趕緊裁出來呢!”
這麼一大家子人,看起來每個都在乾活,但最主要的勞力是項月英,其他幾個人,不是常常生病,就是像大表姐那樣,是不會踩縫紉機的。
從寶生那裡學會怎麼裁剪和怎麼做的也是項月英,平時秦凝要交待工作,也是找項月英的。
秦凝便笑著點點頭,停好了車,和幾個表哥表姐打了招呼,說:“我知道的。按著我給你的數目做下去就行。”
項介梁就喊白小荷:“哎,給妹妹倒杯水啊!”
白小荷剛應了聲“好”,項月英說:“嫂子,我去吧,我和小凝妹妹說幾句話。”
項月英便拉住秦凝往灶間走。
灶間還是老樣子,看起來又舊又破,但是原先那張崴了腳的破桌子,總算換了一張,桌子上還擺了新茶壺和幾個瓷茶碗,極簡單的花色,挺粗糙的瓷。
項月英給秦凝倒了水,笑著說:
“看!我爹特意去買的茶壺和茶碗,說是每次你來,都是拿個大碗給你倒水,實在不好看,說你長得跟好叔(指秦凝這個身子的生母項小玉)像,好叔年輕時,就愛細致東西,我爹就去買了!”
秦凝拿了杯子看了看,抿嘴笑笑。
項大元對秦凝這身子死去的娘,倒是十分懷念的,時不時的會說幾句這樣的話。
項月英在桌子另一邊坐了,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喝,就不再出聲了,上牙齒咬住下嘴唇,不知道在想什麼。
秦凝便說:“四姐,你不是有話要和我說嗎?沒有的話,我可回去了。”
項月英尷尬的笑了笑,抬頭往屋子外頭看看,說:
“妹妹,不早了,你,今天在我們家吃飯吧,吃了飯……嗯,你,你,能不能幫我和我娘說說,我娘和我爹,一直說你好,說你能乾,在秦達家那麼苦,現在靠自己本事,一點一點過起來了,說我們都該向你學,我覺得也是,你比我們都強。
可,你看我,我就算想自己要強些也不能,你知道的,就是,就是……唉,就是我那個事,他們那頭,讓媒人來催送日子,我……我不想和那個男人結婚!隻要彆讓我和那個男人結婚,我就是天天乾活累死,我也不怨!”
說完,項月英就憤憤的側著頭,一股子倔強和惱恨。
送日子,是當地話,其實就是古代結親中,三書六禮中的第五禮——請期,是結親儀式中的一個重要環節。
這個環節裡,男方要把結婚日子寫在一張紅紙上,再加上一些禮節性的東西,一起送到女方去,這樣才是慎重的把結婚日子告訴給女方所有的重要親戚都知道,以示對女方的尊重。做好這一個環節,下一步,就是迎親了。
當然,如果是項月英這樣招贅的話,就該是女方送日子到男方去。
秦凝聽著項月英的話,暗自抬眉毛。
項月英,是真的對男方很不滿意啊,如果在這種情形下硬硬結了婚,那日子會過得怎麼樣,是可想而知了。
但秦凝沒表態。
她隻問:“四姐,你,看不上人家什麼呢?”
項月英略抬頭,一臉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