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凝抱著七斤使勁轉圈圈,又跑去院子外頭玩,看小雞小鴨,看佐羅追尾巴,看花看草,哄了好一陣子,七斤才算止住了淚。
秦凝呼出一口大氣,抱著他又在村巷裡溜了一會兒,正好隊長在生產隊的曬場那吹出工哨子,社員們便都扛著鋤頭什麼的出工了。
郭軍義也從豬棚裡走出來出工。
他一看見秦凝抱著孩子站在村巷裡玩,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多半是想要向秦凝討好一下,或者是展示一下他有努力的改變自己,請秦凝繼續幫他在項月英那裡說好話的念頭吧,他便在黑黑的臉膛上掛了笑,主動但生硬的和秦凝打招呼:
“早,帶,帶著孩子,玩,玩啊?”
可是,他這麼黑黑壯壯的人,這不笑還好,一笑,還是牽強的一笑,其實怪嚇人的,尤其是嚇小孩子。
七斤看見他特特走過來站在身旁,還突然露出那樣的笑容,頓時“哇”的一大聲就哭了起來。
這可把郭軍義也給嚇著了,他,他乾什麼?他是來討好秦凝的啊,現在孩子看見他就哭了,這可怎麼好?
郭軍義一張臉抽動著,完全不知道要擺什麼表情。
“哦,七斤不哭呀,怎麼了這是?那我們再去看小雞,小雞嘰嘰嘰……”
秦凝急著哄七斤,便也沒理他,隻管抱著孩子走了。
這可把個郭軍義嚇得忐忑了好幾天,生怕秦凝不幫他安排去滬上的事兒了,日日的一有空就蹲在豬棚門口,想要等機會向秦凝解釋,或者再討好幾句,由此還引出了笑話,此處按下,暫時不表。
而秦凝抱著七斤又四處走了一陣,又是唱歌給他聽,又是摘花給他玩,七斤才漸漸止住了哭聲,手裡捏了一朵迎春花兒,向秦凝笑。
等再回到家,許良保已經出工去了,秦阿南盛了粥給秦凝,說:“囡囡啊,把七斤給我,你來吃吧,昨天屹峰什麼時候走的啊?今天你們去哪兒啊?”
秦凝把孩子遞給秦阿南,想著昨晚的情形,臉有點紅,低下頭說話:“哦,吃完就走了啊。怎麼了?”
秦阿南可沒在意她,說:
“你良保叔說,該給七斤上個戶口了,可現在地裡忙,你良保叔也走不脫,我想著,正好你在家,要不你去公社裡給他辦一下?”
“好啊,姆媽,名字到底定哪個啊?你們都想了那麼久了,還沒想好嗎?”
“唉,不就是上次說了最後那兩個嘛,我覺得都不錯,你良保叔也說,就在衛東和為民裡選一個嘛。”
秦凝端著碗,不禁皺眉,這一批孩子,不是衛東就是為民,再不然就是衛兵和紅兵,哎喲喂,若乾年後,不知道多少孩子為了自己的名字難受呢!
秦凝喉嚨裡不吐不快:“咳咳咳!姆媽,為什麼那麼多名字,你和良保叔非得挑衛東衛民什麼的嘛?”
“呃……那不是大家都這麼叫嘛!你說的那個什麼子軒文昊的,怪怪的……”
“不會啊,子軒,氣宇軒昂,文昊,文采斐然,哪裡怪怪的嘛。”
秦阿南擺擺手,說:“好好,那你留著,等你生了兒子,你給自己兒子叫。”
兩人正這麼說著呢,成屹峰來了,正好聽見最後兩句。
他進來,看看秦凝還沒舒展開的眉頭,再看看秦阿南帶著笑的臉,說:“阿姨,在說什麼呢?”
秦阿南笑得不行:“說你!你和小凝!我可等著你們早點結婚,早點生孩子,就用那什麼子軒文昊的名!”
“姆媽!”秦凝不禁不好意思的一大聲。
秦阿南笑著,抱起七斤就走:“走咯,玩去咯,讓哥哥姐姐們說話,早點結婚咯!”
成屹峰和秦凝對視一眼,不禁都有些臉紅。
空氣突然有點安靜。
成屹峰在秦凝身邊坐下,秦凝小聲的吃著粥,過了一會兒,成屹峰悄悄的湊過來,小聲說:“阿姨說的真對!”
秦凝埋下頭,再埋下一點,恨不得埋進粥碗裡,不出聲。
成屹峰把頭伏在桌子上看她,笑得半天沒合上嘴。
既然秦阿南自己非要給兒子取那麼大眾化的名字,還招惹得成屹峰一直火辣辣的看秦凝,秦凝便也不去說服秦阿南了。
她吃好了粥,在兩張小紙條上寫了秦衛東和秦為民兩個名字,團成小紙團,放在一個乾淨碗裡,喊秦阿南:
“姆媽,你要給七斤取啥名隨便你,但總不能叫兩個啊,那,我把名字寫紙條上了,讓七斤自己來抓鬮,抓著哪個,就戶口上哪個。”
“哎,也好啊!七斤,我們去抓鬮咯!”
秦阿南抱著七斤過來,放她的小手在碗裡一通鼓搗,七斤以為又是玩什麼呢,咯咯的笑著,最後抓了一個小紙團捏在手裡。
秦凝把他小手掰開來看,七斤還不爽的哼唧,秦凝哄著:
“彆急啊,姐姐看看什麼名再還給你啊……秦為民!行了,秦七斤秦為民小朋友,你以後就為國為民奉獻青春發光發熱吧!就這麼定了啊!”
秦阿南很滿意:“嗯嗯,不錯,我們七斤有大名咯,秦為民!多麼好,為民為民,為人民服務!”
秦凝搖著頭,拿起秦阿南放在飯桌上的戶口本先出去:“那行,我們去公社了啊!”
成屹峰跟在後頭和秦阿南打招呼:“阿姨,那我們走了啊。”
秦阿南一把拉住他,湊到他耳朵邊說:“機靈點兒啊,熱情點兒啊!彆急著回來,出去玩玩,多說說好話,多湊近點兒,但千萬彆惹她生氣,懂不?”
“哎!我懂,阿姨!”
成屹峰心裡甜如蜜,大聲的應著。
秦凝不禁轉回身來問:“你們說什麼呢?”
成屹峰推她走:“沒什麼,等會告訴你啊。”
秦凝狐疑的看他,他隻是笑,拉著她就走,等走出了村巷,外頭就是田地了,兩人才分開一些,一前一後的往小學那兒去取車。
等做到了車裡,秦凝又問:“哎,我娘和你說什麼?”
“真想聽?”
“什麼?說!”
成屹峰靠近她,氣息吹在她臉側:“阿姨讓我對你再熱情點,再湊近你點兒,你……覺得怎麼樣?”
秦凝臉紅紅,一掌推開他:“開車!”
成屹峰笑著開車,不過開了一會兒,他便伸手拉過秦凝的手,輕輕的摩挲著,卻問:“咦?戒指呢?怎麼不戴?”
秦凝手伸進脖子裡,掏出一根紅繩子來,紅繩子上吊著那枚紅寶石戒指。
她把戒指向成屹峰晃了晃,說:
“我掛脖子裡了。洋人的這種戒指款式,我們這裡沒有,太顯眼了,我要是帶著上班什麼的,人家見一個問一個的,以為我炫耀呢,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