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雪靜臉上那剛淹沒下去不久的嫣紅又爬了上來,她不好意思的摸著額角,說
“凝姐姐,我,我還小呢,這個,我沒想過,就是四十塊……太多了吧?”
秦凝笑了笑,半真半假的說
“那你不妨想一想。你先彆想四十塊的事兒,先想想以後攀親的事,我不希望我現在讓你留下來,以後你會怪我一句,‘都是凝姐姐讓我出來了,我現在眼界高了,鄉下的男人看不上,耽誤一輩子了’這樣的話。”
任雪靜一把抓住秦凝的胳膊搖晃著
“凝姐姐,看你說的,我是那種好壞不分的人嗎?我來之前,想都不敢想這樣的好事!要是你真的讓我留在滬上,我一定好好的帶大果果和朵朵,至於攀親什麼的,姐姐,真的,我不想。
其實,我真眼熱寶生哥可以讀大學,我也眼熱城裡人啥新鮮玩意都有,連爺爺都有收音機聽,姐姐,讓我留下來,讓我看看城裡也好,我決不會說你耽誤我一輩子的話,真的!”
秦凝按住她搖晃的手,很認真的說
“那,雪靜,你可要記住自己的話,還有,我得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在爺爺那邊住著,你得把寶生當你親哥,千萬彆想你娘心思裡的那些事,要不然,我肯定得把你送回去!”
任雪靜眼裡湧上委屈,低喊起來“姐姐!我……你當我什麼人了!”
秦凝反倒放心了,拍了拍她,說
“彆生姐姐氣,姐姐是為你好,寶生是……是個怪脾氣,但寶生對你爺爺是真好,我不想以後你們一屋子住著有衝突,所以得把話說在前麵,不是信不過你的意思。”
任雪靜咬了咬唇,點了頭
“我知道了。凝姐姐,我也覺得,寶生哥對爺爺真好,就是因為寶生哥對爺爺好,我才明白,我們家對爺爺太不好太不好了,怪不得爺爺生我爹娘的氣,我娘成天惦記屋子惦記啥八百塊錢的事有啥用,我要是爺爺,我才不要給他們呢!
還有,凝姐姐,你不用給我那麼多錢,你隻要讓我夠買工分就行了,反正你給了我錢,也都是落在我娘手裡,我娘隻顧我弟弟,一天到晚想攢著錢給弟弟蓋房子,以後錢也不會給回我的。”
秦凝“噗嗤”笑了出來
“呀,你還挺了解你娘呢!你能這麼想就好辦了,這樣好了,四十塊錢一個月我照給你,但是咱們可以跟你娘說,我隻是給三十,這樣你每個月可以留十塊在身邊,滬上除了大學,也有彆的手藝學堂,你存著錢,以後可以自己去報名學手藝呢!”
“真的?還有手藝學堂?”
“有的,比如學修鐘表的,學織補衣服的,學打算盤什麼的,都有。”
“啊,太好了,太好了,姐姐,我,我不回去,我留下來!”
任雪靜帶著無限憧憬留了下來,秦凝給了她不少替換衣服,讓她自己寫信回去給任東升和房秀娟說這個事。
沒幾天,任東升的信就回來了,當然是很高興的答應了,對於秦凝給的每個月三十塊錢分外滿意,說了好些討好秦凝的話。
就這樣,果果和朵朵白天都是在任貴均那邊由任雪靜帶著,晚上秦凝和成屹峰才去把孩子帶回家。
有了任雪靜幫手,秦凝不用每天一下課就急匆匆的找地方進空間了,但她也沒閒著,一有空就趴在課桌上畫畫,依然不和彆的同學交流。
成屹峰同時學兩門外語,課程比秦凝排得滿,每天要到四五點才下課,兩人就說好了,每天到五點才在校門口見麵,秦凝這邊多出來的時間,有時候沒地方可去,但又不想冒常常進空間的風險,她便會找一處幽靜些的地方坐著,繼續畫畫。
這樣的日子差不多過了一個月,有一天秦凝下午兩點就沒課了,她便走去一處長椅坐著畫畫,等五點的記時候好去校門口和成屹峰彙合。
才畫了沒多久,一個身影就站在秦凝的身前。
秦凝低著的頭看看麵前的黑色皮鞋,繼續畫,隻當沒看見。
“秦凝,你,你是不是過得很不好?”舒風的聲音在秦凝麵前響起來。
秦凝深深皺眉。
這一個月來,舒風先是因為秦凝的不理睬他而生氣,繼而又好幾次都欲言又止的看她,終於,現在耐不住了啊!
她抬眼,看了看舒風,歎氣“唉,舒風,你真奇怪,我好不好的,關你什麼事呢?”
舒風抬了抬金絲邊眼睛,方臉盤上閃過自以為是的笑容,一個轉身,就在秦凝身邊坐了下來
“秦凝,看你說的,咱們認識好些年了,我記得你以前,那麼的……好看,可你現在……那個,你要是有什麼困難,你和我說說嘛,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呢!”
秦凝立刻把身子側了側,儘力離他遠一點“我沒有什麼困難,更不需要誰的幫助。我正在畫畫,你能不打擾我嗎?”
“你……”舒風頓了頓,皺起眉
“秦凝,你好像一天到晚都是在畫畫,你要是不急著用錢,也不至於這樣啊!喬主編那兒,還是一份畫冊給你四十塊嗎?你很缺錢?”
秦凝無語望天,說“舒風,我覺得,不是我缺錢不缺錢的事,是你太空閒了吧?我缺不缺錢,關你什麼事呢?”
舒風倒委屈了起來
“哎,秦凝,你怎麼這樣呢?你不知道嗎?同學們都在背後議論你,說你從不和大家說話,又總是穿得黑漆嘛烏的,怪怪的,不是家裡頭窮得不得了,就是家裡出了什麼事,說什麼怪話的都有。
我就好心過來提醒你一聲,你這樣不合群,可不太好,但我看你一直在畫畫,我就想,你是不是……呃,急等著錢用?你需要幫忙的話,怎麼就看不見我的好心呢?難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在生我的氣?”
舒風一本正經的問著,秦凝張了張嘴,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好。
這做人,還真是難,總有人鑽在自己設定的場景裡出不來,也總有人希望改變你,這是什麼道理啊?
秦凝把畫本合上了,正色的說“舒風,我不需要誰的幫忙,我隻是喜歡畫畫而已,至於彆人說什麼,我沒有興趣。”
舒風眨眨眼“那你還生我的氣嗎?”
“嗤!你……我生你氣做什麼?”秦凝差點罵人,但忍住了,畢竟現在是同學,還得天天見麵,太過撕破臉,在一個教室坐著尷尬。
可舒風笑了笑,金絲眼鏡後麵的眼睛依然自信得很,說“那就好。那個,你,上回說你結婚了,那,你愛人,是做什麼的,鄉下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