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是為了回應小朋友的呼喚,玻璃門被推開了,眉眼溫潤的青年站在門口,夕陽的光影將他的身影籠在一層金色的光芒中,他微笑著看向前方向他走來的人。
小朋友張開雙手,準備投入爸爸溫暖的懷抱。卻在下一秒,撲了一個空。
啊,發生了什麼事情——
疑惑地抬起頭的時候,卻見到爸爸和媽媽擁抱在了一起,秋子扁了扁嘴,開始懷疑人生了。
難道我不是爸爸的小天使了嗎?
難道在爸爸的喜愛度排名中,身為小天使的自己也隻能排第二嗎?
秋子小朋友哭唧唧地扒住了爸爸的褲腿,這股氣呼呼的情緒卻很快融化在了爸爸溫柔的雙眸中,“秋子今天也很乖哦,”被高舉起來的時候,小朋友又很快露出了甜滋滋的的笑容。
“爸爸,我最近長大了一點,你還抱得動我嗎?”
“嗯嗯,爸爸還可以讓你飛得更高一點呢。”
看來自己果然還是爸爸的最愛的小天使呢。
在愛與守護中,小朋友一直都是如此堅定地認為的,直到結束幼兒園課程的那年,小朋友在畢業禮之後戴著小紅花莊嚴地向全家人宣布,她已經是一個幼兒園畢業的大孩子了。
“是麼?”媽媽溫溫柔柔地望向她,“但是我聽說大孩子才不會和爸爸媽媽一起睡覺呢。”
“那從今天起,我也可以自己睡覺了!”
迫不及待想要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的小朋友可愛地說。
於是在6歲那年,小朋友擁有了自己的獨立房間,當時才6歲的小朋友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在那之後,小朋友想要和爸爸貼貼的時候,也會被媽媽以“大孩子才不會整天向父母要親親”為理由拒絕了。
當時完全沒有什麼心眼的小朋友完全被說服了,甚至沒有想到自家的爸爸媽媽才是經常搞貼貼的人。
直到小朋友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時,才逐漸從累積的生活痕跡中回過神來,即使是常被自家幼馴染稱為笨蛋的秋子也得出了一個不由辯駁的事實,媽媽愛著爸爸,而在那看似平靜的愛情海之下,潛藏著令人瘋狂的洶湧占有欲。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種愛意可能會使人喘不過氣來,可是爸爸實在是太溫柔了,麵對洶湧的愛意,他隻是想,是不是他給出的安全感還不夠多,以至於無法用愛來填滿內心的空虛。
在這種雙向奔赴的愛情之下,秋子從沒有見過父母之間吵過架,因為媽媽是個完全的“夏目主義至上者”,而爸爸那種溫柔而包容的性格,根本就吵不起來。
那時候,15歲的秋子天真地認為,這世上沒有任何力量可以讓爸爸媽媽分開。
即使是死亡。
不知道從那一日起,等到秋子察覺到的時候,家裡的氣氛忽然就變了,明明爸爸還是和往常一樣溫柔,放學回來之後會微笑著問她,“今天過得開心嗎??”
“冰箱裡有你喜歡的櫻花果凍哦,噓,彆被貓咪老師發現了。”
媽媽也在笑,可是隻要秋子回頭,就能看見媽媽的眼睛一直一直注視著爸爸,眼裡的悲傷滿得快要溢出來了,秋子從來沒看過那樣脆弱的媽媽。
現在的媽媽,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
某種巨大的恐慌懾住了秋子的心神,她凝視著爸爸微笑時也顯得蒼白的臉,哽咽著問,“爸爸……你是不是……”
“沒事的哦,隻是小問題。”
爸爸溫暖的手落在了秋子的頭發上,用世界上最溫柔的語氣安撫著。
後來,秋子才從舅舅口中得知,原來爸爸得了一種很嚴重的病,需要進行一場手術,而成功率隻有百分之二十。
秋子知道後,伏在舅舅的肩頭哭得泣不成聲。
“一定會成功的?對嗎?”
她一遍遍地想要得到肯定的答複。
動手術的前一晚,秋子站在病房外,聽著爸爸對媽媽說出最後的叮嚀,話裡好似含著無限的眷戀,“我隻有一件事,是要你答應我的。”
“好好活下去。”
秋子捂住嘴巴,目光透過門的縫隙落在了母親身上,她的臉色蒼白卻充滿了破碎的美感,但在愛人期盼的目光中,她搖頭,一字一句地粉碎了他的希翼,“我絕不答應。”
“一起生,或者一起死。”
那是秋子第一次聽見母親用如此不留情麵的話語駁斥父親的請求,她睜大眼睛,大滴大滴的淚珠無聲地從光潔的臉上滑落。
果然——
心中的某種預感應驗了。
神啊,請保佑我吧,我不想在一夜之間失去我的雙親。
無助的少女隻能祈求神明。
幸運的是,神明回應了少女的祈禱,手術成功了,甚至連醫生都稱讚病人擁有非常頑強的意誌力。
而秋子覺得這很大程度上歸根於媽媽的“威脅論。”
雖然秋子想起那晚媽媽說的話,心裡還是覺得非常非常難過,忍不住委屈巴巴地去問媽媽,“媽媽,那晚說的話是真的嗎?”
“你真的忍心拋下我嗎?”
“不會哦。”
少女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就知道,媽媽還是愛我的。”
大病初愈的爸爸似乎鬆了一口氣。
“至少我會養你到成年,給你攢一些財產再去。”後來,媽媽又認真地加了一句。
少女哭唧唧地跑開了。
雪枝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夏目,沿著鋪滿陽光的綠道走下去,度過了一個漫長而寒冷的冬季,春天到來時,沉寂了一季的草木又發出了嫩綠的新枝。
耳邊傳來鳥兒歡欣的鳴叫聲,卻似乎並沒有感染到樹下的人。
“雪枝,你今天是不是有點不開心。”
雪枝蹲下來,注視著夏目還是有些蒼白的臉龐,答非所問,“貴誌,我們搬回熊本住吧。”
覺察到妻子眼神裡露出的哀傷神色,夏目伸出手,輕輕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為什麼呢?”
“隻是想回到我們最初相遇的地方,隻有那裡才能使我安心。”
她這樣說的時候,眼裡似乎沒了焦點。
但是當夏目溫柔落在她臉上時,這段時間一直壓抑的情緒卻忽然有了宣泄的借口。
不知不覺淚流滿麵。
“好,都聽你的,彆哭了。”
夏目輕輕用指腹拭去了從妻子眼眶滑落的滾燙淚水,“抱歉,這段時間一定很辛苦吧,從確診之後便一直壓抑到現在,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今後,再一起慢慢變老吧。”
夏目捧起雪枝溢滿淚水的臉,鄭重地承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