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得太晚,陳澤野擔心她會沒精神,掌心貼著她耳畔: “要不要再去睡會兒?”
祁安搖頭: "不困了。"
"你呢?"
她仰起頭盯著他的臉,睫毛落下淡淡一層陰影,眼下烏青比平時更重。
"你幾點起的啊?”祁安皺眉,語氣著急, “是不是沒睡好?"“我就說你應該去隔壁客房睡。"她悶悶不樂, "你不聽我的。
"沒。"陳澤野活動了下肩頸,捏著她臉笑, “我睡得很好。”
早飯吃到一半,祁安咬著半片吐司,猛然想起來今天是周一。牆上的時鐘滴滴答答,扭頭看過去,現在剛好八點五十。
第二節課馬上就要開始了。
祁安: "……"
陳澤野看著她炸毛的小表情,覺得好笑: "放心,已經幫你請過假了。""那我們一會要回黎北嗎?"
“先不回去。”
陳澤野將插好吸管的白桃牛奶塞進她手裡,不緊不慢地開口:“帶某個心情不好的小女孩出去玩玩
。"
外頭雪已經停了,雪後初晴,是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
乾而冷的空氣迎麵撲來,陳澤野出門前往她脖子上加了條圍巾,小半張臉都被擋住,隻露一雙眼睛在外頭。
睫毛上很快凝起薄薄一層水霧,祁安左手被他包裹著放進口袋,好奇地問:“你要帶我去哪啊?"
陳澤野偏頭看她: "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祁安想了會兒,搖頭說沒有。陳澤野賣關子: “那就乖乖跟著我走。”
這一帶是老城區,離她從前住的陵西街很遠,祁安從來都沒有來過,周邊的街景既新鮮又陌生。祁安想起來什麼,問:“你以前也住這兒嗎?”
"不是。"
陳澤野沒有多說這個話題的意思,帶著她拐過一條小巷,浮雪被風吹散,結了冰的路麵很滑,他手攥得更緊了點,提醒她小心。
雖然是工作日,公交車上的人並不少,他們運氣不算特彆差,還剩下最後一個空位。
窗外景色飛速倒退,祁安被按在座位上,陳澤野則抓著吊環護在她身側,道路車輛顛簸,她的下巴和鼻尖有一搭沒一搭蹭著他身前的布料。
車廂裡氣味很雜,那股清冽一直縈繞在她鼻間,像是專門為她隔絕出的另一方天地。過了大概二十分鐘,廣播響起的機械聲報站,祁安沒太聽清,是陳澤野彎腰在耳邊提醒。“到了。”
兩個人從後門擠下,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琳琅,這個地方祁安知道,是臨舟最大的遊樂
場。
小孩子總是對這種地方格外向往,她也不例外,那個時候學業還不是很繁忙,祁俊良周末帶著她來玩過幾次。
自從他去世之後,她就再也沒來過了。
陳澤野見她腳步微蹲了下,側過頭頷首,側臉線條繃緊: "不喜歡這裡嗎?"
祁安揉了揉眼睛,彎起唇角笑: "喜歡。"
門口隊伍排了很長一趟,陳澤野不想她在外麵白白受凍,牽著人進了旁邊的小超市,讓她在門口的長椅上坐好等自己。
潮濕裡麵的暖氣開得很足,玻璃窗上白霧遮擋視線,祁安用手擦除一小塊清淨,目光精準捕捉到人群中
那個少年。
高高瘦瘦的身型,是個很完美的衣服架子,黑色衝鋒衣被開闊平直的肩線撐起,額前碎發遮擋眉目,但無法改變他很耀眼。
隊伍行進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一點,祁安托腮無聊刷著網頁,陳澤野的語音電話彈出來,問她想喝哪個口味的奶茶。
還沒來得及開口,聽筒裡突如其來的女聲打斷她的後半句話。"帥哥,你一個人來遊樂場嗎?"
祁安心一緊,連忙抬起頭,窗戶惱人般地又起了層霧,這次她沒什麼耐心,擦得胡亂,起身朝著隊伍那個方向看。
陳澤野身邊果然多了個女生,個子高挑,長卷發過肩,明豔又漂亮。
另一頭聲音還在繼續,伴隨著畫麵衝擊一起,女生仰起頭看陳澤野,落落大方地朝他笑: “方便留個聯係方式嗎?"
陳澤野淡淡開口,聲線恢複到那種生人勿近的冷清: "不太方便。"
女生沒那麼輕易放棄:“我聽說今天遊樂場有活動,情侶參加的話,還有特殊獎勵。”
接下來的話直白且暖昧: "反正我們都是一個人,不如——"
仿佛心有靈犀般感受到對方的存在,陳澤野忽然回頭朝著超市那個方向看,兩道視線隔空碰撞。冬日暖陽成為那天最好的濾鏡,丁達爾效應斜穿,少年的目光變得柔和,鋒芒棱角統統收斂,似高原雪山融化淌過。
霧氣回溯,視野被浸上一層淡白濾鏡,祁安覺得自己應該轉身逃走,但不知怎麼就是定在那裡沒法動,電話還貼在耳側,風聲和電流聲都壓不住少年的話。
“抱歉。”他拒絕得有禮貌,漆黑瞳孔定格在遠處那道身影,嘴角揚起的弧度藏不住寵溺, "已經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