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好像注定難以平靜。
春陵巷破舊的出租屋外,青灰色石牆水痕淩亂彌散,孟玥沿著鏽跡斑駁的樓梯上去,口袋裡的鑰匙嘩啦作響,推開厚重陳舊的門,房間裡卻一片漆黑。
心猛地一沉,她胡亂摸到牆壁上的開關,映入眼簾的客廳混亂一片,頭發花白的老人倒在沙發上,額頭上是大顆大顆的汗珠,胸口劇烈起伏,像是呼吸不暢,散落一地的藥片硫在腳心。
刺耳的救護車鳴笛劃破城市上空,路口紅燈刺穿眼底。
冰冷的消毒水氣味麻痹神經,搶救室外的安靜如怪物般將人吞噬,孟玥身體僵硬地靠在牆上,眼前的白看不到儘頭,手心冒著涔涔冷汗。
耳邊傳來模糊的開門聲,壞消息和醫生緊鎖的眉頭一起出現,外婆病情惡化得厲害,接下來治療需要很大一筆費用。
孟玥不得不拿出手機向遠在江北的舅舅求助,然而慌亂中卻點錯了聊天框。
那是個沒有備注的號碼,白色背景上儼然躺著兩張偷拍來的照片,課間的教室喧鬨嘈雜,角落裡的女生正在低頭寫題,模樣安靜。
新消息也是在這個時候接連跳出來的。
【最近就先放過你嘍。】【既然你們在一起培訓,那弄到她現在學校的下落應該不難吧?】
孟玥呼吸急促,顫著手回複:【我問不到。】【她對我防備心很重。】
【你們從前關係不是很好嗎?我不想聽這些沒用的解釋。】【勸你最好快一點啊,我沒那麼多耐心去耗,要是弄不到的話,那隻能是你繼續倒黴嘍。】
對方用最普通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脊背發麻: 【現在我男朋友是陸睿誠,你不會不知道吧?他爸可給附中捐了兩棟樓,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在附中待不下去。】
手機從掌心滑落摔裂在地,掙紮幾下又熄滅死機,孟玥抱著膝蓋緩緩蹲下身子,眼眶逼得通紅,可還在壓抑著不讓自己發出半點哽咽。
其實她本可以是旁觀者的,隻不過那次偶然的撞破,不得已才成了幫凶。
那時候她以為隻要聽乖乖她們的話,日子就會好過,可這一切都在祁安離開之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來欺淩從來不會結束,隱藏在暗處的暴力與壓迫永遠都會存在,隻不過是轉移到其他人身上,然後如苔蘚般在不見天日
中瘋長。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裡,可她早已感覺不到痛,恍然間,孟玥想起來那次聊天,她對自己說現在過得很好。
聽其他人傳言,她好像還有一個對她很好的男朋友。
所以為什麼。
為什麼她可以從苦海解脫。為什麼這些折磨都要自己來承擔。
這不公平。
善惡的天平往往是在一瞬間傾斜產生結果,罪惡的念頭一旦紮根就難以停下,她重新開機,在聯係列表裡找了很久,終於找到她想要的人。
【在嗎?】【你知道祁安現在在哪個學校嗎?】
那一整晚,陳澤野同樣不敢閨眼。
怕祁安生病感冒,他喂她吃了兩片藥,又哄了很久才把人哄睡著。
小姑娘穿著他的衣服縮在被子裡,她人本來長得就小,現在被襯得更小,房間裡空調溫度打得有點高,她臉頰被氤得發紅,長睫毛乖順搭在眼瞼上。
額頭上塗的藥還沒完全乾,陳澤野伸手小心幫她把頭發撥開,又檢查了下其他地方,確認沒什麼亂七八糟的傷,才勉強鬆下一口氣。
大概是感受到他的存在,祁安下意識往他那個方向靠了靠,這是她沒有安全感時的本能反應。
一顆心被反反複複揉捏,心疼到難以形容,陳澤野把人半摟在懷裡,頭頸低下,薄唇貼在她耳邊,低聲不厭其煩地重複安慰:"安安彆怕。"
"我一直都在呢。"
"放心睡吧,不會有人來欺負你的。"
懷裡的人似乎是聽懂了,鬨得沒那麼厲害,胳膊卻箍得更緊,腦袋往他胸口那個地方埋。
陳澤野掌心撫著揉了幾下,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祁安沒有說,似乎是很抗拒去回憶,他不想讓她痛苦,更不忍心逼迫。
江馳逸那邊幫忙查了下監控,但對方應該很熟悉附中地形,挑的地方都是死角,什麼蹤影都沒留下。
陳澤野反反複複想了很久,腦海中的可疑人選隻剩下一個,畢竟他們之間積怨已久,又剛爆發過一場衝突,所以才會用這種方式報複回來。
他忽然有些懊悔,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她,低頭在她耳根那裡親了親,晦澀地歎氣: “安
安。”"對不起。"
第二天早上,陳澤野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說服了負責老師,重新出現在學校裡。
隻不過他不能進班級,各種活動講座也統統不能參加,但這些足夠了,他隻是想教室外麵默默守護祁安,讓她在自己能看見的範圍內,不再受到什麼不該有的傷害。
明語並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以旁觀者的角度提醒: “安安。”"你男朋友看你看得也太緊了。"
"他一點私人空間都不給你留嗎?""不是這樣的。"祁安搖搖頭,很堅定地維護, "他是為了我好。"
“而且——”語氣微頓,她才繼續, "我也喜歡這樣。"喜歡每分每秒都能看見他的時刻。
與此同時,那些好不容易淡下去的流言重新開始活躍,還有人更過分,直接當著陳澤野的麵陰陽怪氣。
祁安和他們多次理論無果,乾脆踮腳伸手捂住他耳朵,兩道細眉皺起,命令般的語氣:“不許
聽。"
陳澤野被她這副模樣可愛到,唇角勾起笑得很寵: "好,我不聽。""隻聽我們家安安的話。"
他抓住她的手,往掌心裡塞了兩顆奶糖:"還要謝謝安安保護我。"
最後幾天日程排得格外緊,模擬考一場接著一場,祁安把試卷悄悄印了份拿給陳澤野做,複雜又變態的競賽題目,他正確率卻高得嚇人,比競賽班裡的第一名還厲害。
筆蓋合上,她扭頭去看沙發上的人,他正在寫另一張數學卷。
祁安格外喜歡看他專注時的模樣,看他深邃淩厲的眉眼收斂,看他繃緊的下頜線條,暖黃色光線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拓下淡淡一層陰影。
衛衣袖口翻上去一截,露出的手臂線條流暢緊實,冷白膚色上的青筋脈絡,隨著筆尖掃過的動作更加鮮活。
察覺到她的目光,陳澤野放下筆抬眼,祁安嘴角的弧度還沒收,他也跟著笑起來。
“在想什麼?”陳澤野過去從後麵把人擁住,下巴懶散搭在她頸窩,像在充電, "這麼開心。"祁安寶貝似的捧起他的試卷,眼睛好亮,語氣裡的驕傲難以隱藏:&
#34;在想我男朋友好棒。"
陳澤野乾脆圈著人抱到自己腿上,指腹擦過她眼尾,喉結滾了下,壓低聲音問: "有多棒?"長睫毛眨啊眨,像蝴蝶翅膀在煽動,祁安歪頭想了下,撐開手臂在空中劃了圈:“超級無敵棒。"
"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人。"
陳澤野忍不住笑,眼中情緒翻滾得厲害,手指捏上她下巴將人扣緊,用吻鎖住了她的後半句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