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見過陳澤野如此瘋狂地懼怕著什麼。
“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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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女朋友。”
“她隻有十七歲。”
滾燙的眼淚砸在白色瓷磚上,泅開的水跡形成小小一麵明鏡,倒映著此時此刻的場景。
陳澤野這輩子從來沒有求過任何人。
他一直都是驕傲的,就像立於山頂的鬆柏,孤潔挺拔,永不會有低頭的那一天。
可現在。
陳澤野願意奉上他所擁有的一切,金錢也好,尊嚴也罷,甚至要他一命抵一命,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畫押應允。
隻要能換她的女孩平安。
見慣了生死離彆,醫生能夠理解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半蹲下身子扶住她:“先起來。”
“你們裡麵有誰是B型血嗎?病人現在需要大量輸血。”
溺水的人找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陳澤野抓住醫生的手腕,黑沉的眼眸中滿是緊張:“我是。”
“醫生我就是B型血。”
護士立馬帶著陳澤野到附近診室輸血,反著寒光的針頭刺穿皮膚,但他全程眉都沒有皺一下,嘴裡反複念叨的,隻有懇求他們能救回祁安。
漫長的一個半小時後,手術終於結束。
陳澤野被醫生叫過去,祁安雖然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情況非常不穩定,需要再觀察一段時間,具體什麼時候能清醒過來,仍然是個未知數。
他聽得很認真,可心臟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樣,怎麼也沒有辦法平緩過來。
醫生把該說的都交代完,忽然又開口叫住他。
“看得出來,你們雖然年紀小,但彼此之間的感情真的很濃。”
“手術昏迷的過程中,你女朋友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陳澤野道過謝後回到病房,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女孩。
他曾很多次看過她的睡顏,安靜的、恬淡的,偶爾也夾雜著幾次不安的,焦慮的。
可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脆弱到連半點血色都看不到,她身上插滿各種冰冷的儀器針管,像是破碎掉的布娃娃,更像是一朵即將凋零的花瓣。
似乎下一秒就能脆弱地破碎掉。
陳澤野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握住她那隻沒有輸液的手。
祁安天生體寒,冬天總會手腳冰冷,陳澤野便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了幫她暖手的習慣。
女孩小巧的手被他寬厚掌心完全包裹,溫度傳遞擴散,祁安會在這個時候仰起頭看他,唇邊兩個梨渦淺淺浮現,她很甜地笑著說,陳澤野你怎麼這麼好呀。
可是他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好。
連最基本的保護都做不到。
棱角分明的臉上還掛著斑駁淚痕,陳澤野眼眶如浸血一般猙紅,眼窩深深凹陷,額前的黑發淩亂不堪,半佝著的腰更顯
() 頹廢,像是一截被挖空的枯木,靈魂全然掏空。
他就這樣在旁邊守了很久,連身後響起的腳步聲都沒有聽見。
江馳逸幫忙繳費辦完住院手續,回來見他一直這樣沉默不語,不忍地叫了聲。
“阿野。”
“醫生不是說了嗎?安妹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你不用......”
陳澤野那晚第一次開口,聲音嘶啞破碎,被紅熱的煙灼燒過那般:“你知道嗎?”
“醫生剛剛和我說,如果再晚送來十分鐘,她就徹底救不回來了。”
江馳逸不忍地看了下病床上的人,情緒也很糟糕:“阿野你先彆想那麼多了。”
“人沒事就好。”
陳澤野身上的氣壓低到過分,江馳逸正想著說點什麼緩解下,又聽見他開口:“我就是覺得自己太沒用了。”
“小時候陳紹商總是欺負媽媽,那個時候我總是想快點長大,以為這樣就能保護好她。”陳澤野已經很久沒在他麵前提起這些傷疤,但不代表那種痛會消失,他莫名哽了下,“可還沒等到那一天,她就已經不在了。”
“再後來我遇見了祁安,我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連命都可以給她那種,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了,能保護她照顧她,能做她的一靠做她的避風港,可現在我才明白——”
他自嘲又無奈地搖搖頭:“其實我什麼都不是。”
“阿澤。”
“你不能這樣想。”
江馳逸也不知道到底該怎樣去安慰他,感同身受這件事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況且陳澤野和祁安之間這份感情太過深刻,實在他不是旁人能夠體會的。
最後他也隻是歎了口氣:“我相信安妹是不會怪你的,所以你千萬彆做傻事,也彆自責。”
後麵的幾個小時,祁安始終沒有醒。
護士先後來給她換了四次藥,小姑娘皮膚薄,手背紮出一片淤青,陳澤野拿著暖貼,一點一點幫她熱敷。
那陣他神經實在太過於緊繃,懷裡的人有半點風吹草動,心臟都會跟著猛跳。
江馳逸見他這樣不眠不休,擔心他身體撐不住,想換著替他看守,讓他到旁邊的折疊床上睡一會,但陳澤野說什麼都不肯,非要親自陪伴。
大概下午四點多的時候,祁安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
那陣風雪已經停了,太陽一般隱匿在遠處的山巒後,日光朦朦朧朧顯得格外溫柔。
祁安看著陳澤野的模樣,很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控製不住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陳澤野心一下子懸起來,神色中透著緊張:“寶寶。”
“你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了?”
“是不是傷口又疼了?”陳澤野安撫地在她額頭上碰了碰,“彆怕啊,我現在去幫你叫醫生。”
祁安搖搖頭,攔住他的動作:“我沒有難受。”
她聲音還很輕,像是抓不住的羽毛,眼淚也隨著情緒波動而更加洶湧。
“我就是有點害怕。”
“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