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時間並沒有改變什麼,他還是那個風華正茂的少年。
一中校園前年剛剛翻新過,理石校牌上嵌著金光閃閃四個大字,西南角那裡新修了座荷花池,課間不少學生挽著手站在橋上喂魚。
操場上各色旗幟迎風飄揚,交織碰撞出青春裡濃墨重彩的篇章,樹影隨著風的節奏輕晃,白樺樹翻湧出大片綠浪。
青春永遠熱烈耀眼。
今天不止是校慶日,也是高三年級在校的最後一天。
教學樓前人潮湧動,畢業生們人手一隻紅色氣球,地上放著預祝金榜題名的條幅。
陳澤野沒經曆過這些,祁安小聲同他解釋,說這是一中每年高考的傳統,以此祈求願望成真。
“這東西靈驗嗎?”他忽然偏頭問。
“應該挺準的吧。”祁安彎唇笑起來,兩個梨渦淺淺,“當年我寫的要上江大來著。”
“不也實現了嗎?”
聽完她的話,陳澤野眸光微暗,快步走上前,同那個負責發氣球的女生說了什麼。
祁安好奇地跟過去,看見他蹲在地上,手裡攥著一隻黑色水筆,筆鋒分明,乾淨利落地寫著——
陳澤野永遠愛祁安。
祁安眼眶發酸。
合上筆蓋,陳澤野鬆開手,氣球緩緩升空,漸漸縮小成微不可見的虛幻。
“好了。”
他轉身握緊祁安的手,鴉黑的眼睫被暈染上一層金光,神色柔和且堅定:“我的願望能實現了。”
祁安空咽了下,心怦怦跳著:“那我也有願望。”
她要來一隻相同的氣球,字跡雋秀,一筆
一劃地寫下——
祁安永遠愛陳澤野。
在愛情這條坎坷的路上,他們始終是雙向奔赴。
兩個人牽手在校園裡慢慢逛,天氣過於炎熱,祁安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汗,陳澤野幫她擦了擦,又到一旁的商店給她買冰激淋。
祁安乖乖在樹蔭下等他,旁邊籃球場正在進行比賽,少年們揮灑著汗水,衣角在風中飛揚。
這些年她模樣沒太改變,穿上校服和高中生基本沒有區彆,不少過路學生的目光都被她吸引,更有大膽的上來搭訕。
“學妹。”穿著白色T恤的男生走進,健康的小麥色皮膚,額發被汗水打濕,話語直白不加掩飾,“你是哪個班的啊?”
“能留個聯係方式嗎?”
“不能。”
低沉的聲線從旁邊插入,金屬般的冷硬質地,陳澤野過來將二人隔開,眼尾逼仄收攏出幾分戾氣,手臂搭在祁安腰後,無聲宣告著主權:“學弟。”
“追人也要分個先來後到吧。”
“這位學姐呢。”他將冰激淋遞到祁安手裡,一舉一動都透著親昵,“我七年前就看上了。”
他又舉起祁安的手,無名指上的銀戒光芒閃爍:“並且已經求婚成功了。”
男生臉色一變,連聲道歉:“學長不好意思!”
陳澤野哼笑一聲,把人圈得更緊一點,懶散地耷下眼皮,語氣也散漫:“這麼受歡迎啊女朋友。”
祁安咬了一口冰激淋,甜膩的白桃味融化散開:“你吃醋了嗎?”
陳澤野毫不掩飾地承認:“是啊。”
“那怎麼辦。”祁安神情無辜,語氣也是,“需要我怎麼彌補你。”
陳澤野指腹輕輕擦著她唇角,眼神由上而下緩緩停下,眼尾逐漸泛起情動的潮紅,暗示意味很足。
對視不過三秒,他壓住祁安的後腦勺,薄荷雪鬆氣息漸漸逼近,就在唇瓣貼合的前一秒——
“你們兩個!”
身後傳來一道響亮的聲音,乍一聽還有幾分熟悉:“哪個班的!在學校裡就這麼明目張膽,當我們老師都是死人是吧!”
祁安身體一僵,她這麼多年來一直是出類拔萃的好學生,根本沒受過什麼批評,心虛地往陳澤野懷裡鑽。
“還摟著呢是吧!”
徐明華加快腳步衝過來,嘴上絮絮叨叨沒有停:“來來來給我鬆開!”
陳澤野安撫似的拍了拍祁安的背,抬起頭扯出一個禮貌的笑容:“老師。”
徐明華:“……”
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陳澤野?”
陳澤野嗯了聲,將身上那種吊兒郎當的氣質斂去:“好久不見。”
當年他轉學的事情始終是老徐心中的遺憾,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現在在哪讀書呢?”
陳澤野如實交代:“在美國那邊讀了本科,現在在江大交換。”
老徐隨意和他寒暄幾句,終於想
起他懷裡抱的女生,眼角漾開笑意:“不給老師介紹介紹女朋友?”
祁安慢慢吞吞從他懷中轉身,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耳根熱得要命,咬著唇小聲說:“老師好。”
老徐先是一愣,隨即也跟著笑起來:“你們兩個還在一起啊。”
“是啊。”陳澤野攥緊祁安的手,“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
“經曆了這麼多不容易。”老徐是個很感性的人,說到這眼眶竟不自覺變得濕熱,“以後可要好好對人家。”
陳澤野認真地說:“我會的。”
老徐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急著往教學樓那邊趕,讓他們有時間多回來看看。
兩個人不知不覺走到操場旁邊的林蔭路。
祁安低頭將冰激淋吃完,還沒反應過來,陳澤野突然停住腳步,然後轉身到她麵前,單膝跪在地上。
她神色微怔,語氣也磕巴起來:“阿、阿澤。”
“這又是要乾什麼?”
遠處操場的廣播突然播放那首《起風了》,陳澤野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四方的盒子,雖然已經經曆過一次,但手還是難以避免地顫抖起來。
“寶貝。”
陳澤野打開戒指盒,裡麵躺著另一枚銀戒,做工更加精致,色澤也更加閃耀。
他的話語低沉,字句緩慢:“你願意嫁給我嗎?”
祁安眼眶一瞬間紅了,鼻音也跟著湧出:“你乾嘛呀。”
“不是早就求過婚了嗎。”
“這不一樣。”陳澤野聲音也在顫抖,但還是努力保持著平靜,“那是替十七歲的陳澤野求的。”
“那個時候他沒能實現諾言,他很抱歉。”
“現在這個是替二十二歲的陳澤野求的。”
“所以你還願意嫁給我嗎?”
時間好像被按下空白鍵,歌詞剛好播放到那句——
“以愛之名你還願意嗎。”
祁安抬手將眼淚擦乾,唇角揚起笑容:“我願意啊。”
陳澤野將曾經那枚戒指取下,換上這枚新的,像是在完成某種神聖的儀式,然後在她手背上落下輕輕一吻。
祁安恍然想起六年前,那個連綿的初秋,陳澤野將三千米金牌掛在她的脖子上。
六年後的今天,在相同的位置,他們交換餘生的誓言。
六月天氣多變,一場急雨悄然而至。
陳澤野拉上祁安的手向前奔跑,風將他們的衣角揚起,他任由雨滴滑落,回頭笑著對她說——
“我愛你。”
十五歲那場驟雨從未停止,但因為有你在身邊,我不再害怕淋雨。
他在最討厭的天氣,遇見了此生最愛的人。
我們一起沉溺在相愛的雨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