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的這幾個人沒有開口和賀鳴堯打招呼,見了紀晟這張生臉孔也隻是多看了幾眼,壓根不好奇,仿佛餓得連沉重的眼皮都懶得抬起來。
他們就這樣迎麵走過去,手裡明晃晃地拎著幾根可憐巴巴的細蘿卜,也不怕被賀鳴堯看見了舉報。
後來紀晟才知道。
天下烏鴉一般黑,賀鳴堯這家夥也在地裡千方百計扒拉糧食到處藏呢。
躲什麼躲?誰也不舉報誰。
這兩年正逢鬨饑荒,農場裡缺糧缺的厲害,食堂裡供應的那點菜湯稀的幾乎和水差不多,根本填不飽肚子。
都快要餓死了,誰還顧得上那點禮義廉恥?
一個個都在地裡偷偷扒拉著糧食填肚子,都是為了活命。為了活下去。
就連農業大隊的隊長梁繼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底下的人在地裡悄悄摸點糧食充饑,他也不會多管。
畢竟這些人偷糧食多少也是有分寸的。
然而賀鳴堯就不一樣了。
其他人最多就是在餓極了忍不住的時候,悄悄揪點細蘿卜菜葉子充饑。
賀鳴堯不一樣,這家夥是抓住機會就往口袋裡藏糧食,或者找個就近的地方快速埋起來,等到晚上夜黑風高時再挖出來填肚子。
細蘿卜、菜葉子、芋頭、糖蘿卜、麥子……凡是地裡能吃的糧食都被賀鳴堯偷過。
說起來,多虧他這兩年不擇手段給自己扒拉糧食,不然也沒法長到如今將近一米九的高個子。
饒是如此,賀鳴堯的身體狀況也就比周圍人強健一些,說不上健康,但也說不上很虛弱,起碼沒有餓得形容枯槁,走路也不像其他人一樣步子發飄發軟。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談。
走了七八分鐘,直到賀鳴堯背著紀晟拐了彎,走進缺了口的破圍牆,眼前陡然出現了一排排低矮窯洞。
紀晟額頭貼上賀鳴堯的後頸,低垂著眼,好奇地打量四周。
與其說是窯洞,倒不如說是沿山挖出來的山洞,外頭修的像模像樣。洞口很矮,估摸著需要人彎腰才能走進去。
一眼望過去,幾乎所有的窯洞門前都掛著草簾子或者破竹席。
天上萬裡無雲,白花花的陽光傾瀉下來,曬得地麵都在發-燙。
窯洞外麵沒有一個人。
隻有幾棵被曬得蔫了吧唧的沙棗樹,正逢六月花期,金黃色的花瓣細小濃密,給灰撲撲的院子帶來了一點鮮明的色彩,生機勃勃。
兩人最後站在了一個低矮的窯洞門前。
紀晟驚呆了。
指著需要彎腰才能進的小破門,不可置信道:“這、這就是你住的地方?”
賀鳴堯輕飄飄道:“是啊。”
“…………”紀晟恨不得當場轉身離開。
隔壁窯洞裡。
有人聽見了外麵的動靜,鑽出窯洞看了看,意外道:“呦?老賀,你回來了?剛剛老徐來查人,你不在,我們還以為你又跑了呢。”
賀鳴堯扭頭就罵:“說什麼呢?不許我出去晃悠了是不是?王建明,你那張嘴再胡說八道,信不信老子過來揍你?”
王建明也是京都人,和賀鳴堯是同一批來到農場的。
這家夥是年紀最小的。
臨近高中畢業的時候,因為說了些不當的話,一不小心就被人揪住了小辮子,拉到大會上當眾批評,批了好幾天,最後稀裡糊塗就被送到農場來接受勞動教育了。
王建明好奇地看了眼紀晟,也沒急著問他是從哪裡來的,故意衝著賀鳴堯嗆聲:“誰知道你是不是跑到半路又折回來了?”
賀鳴堯不耐煩:“三天不打一頓,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他隨手撿了塊小石子,對著王建明的臉狠狠砸了過去。
王建明嚇得後退一步,“大熱天的,誰想和你打架啊?”
賀鳴堯充耳不聞,見沒砸到人,繼續彎腰撿了塊大點的石頭,作勢就要砸。
“!!!”
這石頭絕對能砸出血。
王建明慫得立馬躲回了身後的窯洞,同時不忘伸手放話道:“你等著!”
“我就在這等著!”賀鳴堯輕飄飄把撿來的石頭隨手扔了,冷聲道:“有種就彆跑,沒點骨氣!”
紀晟默默躲在賀鳴堯身後,沒忍住悄悄抬眼瞟他。
這個壞胚子,除了滿肚子壞水以外,似乎也挺凶的?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