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來到河灣溝農場,賀明堯前後跑了兩次。
第一次是在1959年的夏天。
那時他十七歲,好不容易逃出了農場,可惜路上沒經驗,在火車站當場就被抓回來了。
梁繼民出麵為他求情,最後處理結果下來了,賀鳴堯被關了整整三個月的禁閉。
禁閉室沒有窗戶沒有光,每天隻給一點水和吃的,保證他不會餓死。出來的那一天賀鳴堯恍若隔世,躺在醫務室掛了好幾天吊瓶,休養了很久才緩過勁來。
第二次就是去年八月底。
賀鳴堯已經逃過一次,多少有了些經驗,一路有驚無險躲過了追捕人員,順利地爬上火車回到京都,卻被家門口的兩個士兵扭頭給送了回來……
至於第二次出逃的代價,不僅僅是關禁閉那麼簡單,甚至會更嚴重。梁繼民氣得不想管他死活,嘴裡罵得凶狠,轉頭就去了農場場長劉宏盛的辦公室求情。
最後賀明堯照舊被關了三個月的禁閉,出來時又趕上了饑荒最嚴重的時期,長期挨餓的身體越來越虛弱,若非後來在沙漠裡碰到了灰狼出手救他,恐怕他根本熬不過去。
沉默良久。
賀鳴堯對著紀晟輕聲道:“之前我逃過兩次……以前那麼難,我都能逃出去,更不用提現在了。”
“這個破地方困不住我,可是我暫時不能走,我在這裡還有一件事情。”
灰狼於他有救命的恩情,他不能昧著良心丟了沙漠裡的那隻小崽不管不顧。
紀晟納悶:“你在這裡能有什麼事?很重要嗎?”
“很重要,”他抱緊了紀晟,“小橘子,你先彆急著走,再等等我!”
可是紀晟已經不想在這裡呆了,賭氣道:“那我先走了,你隨便吧,以後有機會的話,說不定我會回來看你的。”
“你——”
“我什麼?我想不走也不行啊。梁大隊長都上門催了,明天我就走!滾一邊去,彆煩我,看見你就生氣!”
紀晟氣得狠狠踹了他一腳。
賀鳴堯差點被他踹到地上,“膽兒肥了是吧?這些天慣得你無法無天了?”
紀晟聞言,不怕死地繼續伸腳踢他,“我膽兒就是很肥,我就是無法無天了,有本事你踹回來啊?!壞胚子!王八蛋!”
居然不跟他走?
白養了!
賀鳴堯結結實實挨了他好幾下,手背青筋凸起,牢牢錮住他的腳踝不讓亂動。床板都因為兩人劇烈的動作晃得嘎吱嘎吱響。
“小祖宗,你消停點行嗎?”賀鳴堯頭疼道,“這床的動靜鬨得外麵都能聽見!”
“那你先放開我!”紀晟說。
賀鳴堯放開他,下一秒,白生生的腳丫子立刻踹了過來,賀鳴堯臉頰冷不防又挨了一腳。
他氣得整個人狠狠壓了上來,用力摁住了紀晟的雙手雙腳,高大的身形給空間帶來了十足十的壓迫感。
“還鬨不鬨了?”
“我偏要鬨!”紀小少爺才不怕他,使著吃奶的勁兒拚命撲騰,沒幾秒,忽然不動了,想動也不敢再動了。
盛夏的天本來就熱,賀鳴堯身上的體溫更是熱得燙人,某些反應越發無法忽視,隔著薄薄的衣裳,燙得紀晟立馬慫了。
“你放開,我不鬨了。”他小聲服著軟。
害怕外麵有人聽見,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壓低了聲音說話。
“現在知道怕了?你再踹一個試試?”賀鳴堯被他折騰地有點憋屈,使勁摁著人不讓動。
“那你有種彆摁著我啊,你鬆開手,我保證抬腳就踹!”紀晟頂嘴。
“紀小晟!我看你就是欠收拾,從小到大還沒有一個人敢爬到我頭上撒野——!”
“我就撒野了,你能把我怎麼樣?要打還是要罵?”
“你大概真的不了解我!紀小晟,我不可能一直讓著你,明白嗎?”
接連幾次被紀晟頂嘴挑釁,賀鳴堯氣得一個沒控製住,眼眸深處陡然劃過綠光。
他順著本能低下頭,狠狠咬住了紀晟後頸,如同一隻危險的凶獸低伏了下去。
紀晟疼得悶哼一聲,瑟縮著想往遠躲,卻被賀鳴堯牢牢扣住了肩膀動彈不得,後頸那片皮肉被人反複舔-咬,動作輕一下重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狠狠咬破了皮。
“你放開我!不許再咬了!不然我真的和你翻臉了!”紀晟威脅他。
然而賀鳴堯始終沒有說話,他像是被本能支配著,眼裡沒有了往常的理智,死死摁著紀晟,好像在試探著什麼,不太熟練地慢慢摸索,最後猛地咬住了紀晟脆弱的後頸骨。
紀晟瞬間覺得心裡有點毛毛的。
這次好像真的把賀明堯惹怒了。
不行不行,對待脾氣暴躁的狗子,他要順著毛摸才行。
紀晟自小就知道服軟示弱沒什麼大不了的,臉皮算什麼。
小時候他仗著自己是家裡最小的那一個,皮到上天入海,惹得三個Alpha親哥哥都忍不住想狠狠揍他屁股,他靠著低頭服軟,一邊裝哭一邊示弱,次次都有驚無險地逃過了命中注定的挨揍。
短短的一瞬間,紀小少爺便學會了對著賀鳴堯耍這一套。
他忽然動了動手指,輕撓著男人的手心:“你彆咬了,我真的怕疼,之前你答應了不欺負我的……”
紀晟說話的聲音很低,聽起來軟乎乎的。
賀鳴堯咬著他後頸的力道微微一鬆,紀晟連忙抓緊了機會,趁機耍著自己的小心機,故意把男人的手抱在懷裡重重親了一下。
“好了好了,彆生氣了,我們坐起來好好說話行不行?”
賀鳴堯隻覺手心被軟乎乎的東西親了一下,耳邊又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恍若如夢初醒,理智開始慢慢回歸,眼眸深處的綠光漸漸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