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2 / 2)

因為二人都覺得她的份量應當是極重的,遇到危險總有人保護她,所以,不約而同忽略了她。

可前世的簪纓麵嫩心軟,又無主張,迷途不悔地說服自己信了這個解釋。

當醫丞診斷她的右臂燒傷過劇,隻能截肢保命時,她心中隻有一念:

成了殘廢,景煥哥哥就不再要我了。

她生而為人十五年,隻為追逐一道身影,而十五年的冀望即將毀於一旦,這比焚穿她的心更令她害怕無助。

“除了截肢,還有一法,便是每隔數日割一回腐肉。”

那醫丞官麵對小女君苦苦的哀求,麵露不忍:“望小娘子三思,小娘子臂上的燒傷麵過大,此法治標不治本,不過徒增痛苦而已。”

她被豬油蒙了心。

寧肯忍受無儘的痛苦,也不敢斷臂保命。

期間,皇後娘娘每日將最好的補品送到簪纓的寢殿,勸解她放寬心,說她眼下已經及笄成年,待養好傷,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屬。而後取走了簪纓佩在身上的財庫玉鑰,以示不忘前約。

李景煥也來看過她幾次,看著她被紗布包裹的小臂,神容憐惜,欲言又止。

後來似是不忍見她受苦,漸漸也不來了。

再後來,她胳膊上的燒傷除了剜去越來越多的爛肉,深可見白骨,並不見好轉。又因當時在火場耽擱太久,煙塵傷了肺,開始咳。

宮人竊竊議論,傅女娘恐是得了癆病。

不久皇後便下令,將她移到北苑的蘿芷殿休養。

那一年的深秋,異常陰冷。

一座荒蕪冷殿,伴著山鬼寒鴞。

沒有人來看她,隻有太醫丞每隔七日來一回,為她割除臂上腐肉。

皮肉連著筋,筋下埋著骨。

血肉分離的聲音,敵不過秋風怒號。

*

自此後的兩年時間,傅簪纓幽居在蘿芷殿苟延殘喘。

兩年後,李豫駕崩,李景煥登庸稱帝。

她這個做了十五年的“準太子妃”,沒封妃,更沒封後,下不了床,出不得屋,被宮人喚聲“女君”,便像是天大的抬舉。

倒聽說傅妝雪封了貴妃。

簪纓的身子骨卻是不成了。

她醒悟得太晚,無力回天,彌留之際隻希望外祖和母親留下的財庫,能用在造福黎民百姓的正途上。否則她就算死,也無麵目見先人。

誰知造化仿佛專與她作對,聽聞李景煥登基後銳意太甚,力圖滅門閥,收兵權,結果世家紛紛反叛,各地流民帥趁亂起義稱王。

最終一個所謂的新安王橫空出世,率控弦之士二十萬直下建康,火燒朱雀橋,踞南城門兵臨城下。

點名,要傅簪纓,作為交換皇城安全的籌碼。

幽燭冷榻上,發著高燒已經坐都坐不起來的傅簪纓,聽到春堇傳進的消息,第一個念頭是想笑。

何處來的糊塗蠻子反王,難道沒有打聽明白,她已是一枚失去了利用價值的廢子,一文不值了嗎?

隨後傳來的消息又讓她笑不出來——李景煥被困城中,連夜召集禮部。

召禮部而非兵部,堂堂大晉皇帝,有了和談屈從之意。

代價是犧牲一個久病無用的女人,榨乾她的最後一分用處。

懷著絕望,悔恨與不甘,傅簪纓死在那個漫長、漆黑、冰冷的夜晚。

再睜眼,回到十五歲這年。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晏閒,開文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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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梳是世家謝氏年輕一輩裡最出色的子弟,驚才絕豔,風姿無雙,年紀輕輕便接掌了家主之位。

她阿母說,想要站穩腳跟,就不能把女扮男裝的秘密告訴任何人。

謝梳時刻謹記。一次春日宴上,她遇到個才高八鬥的落魄少年郎,名叫楚清鳶,頗合眼緣,收為門客,教導提攜。

楚清鳶確實很特彆,謝梳激賞於他身上鮮活的生命力,與一片治國平天下的赤子心。她很希望女兒身做不到的事,有朝一日,可以在她親手帶出的人身上實現。

於是謝梳細心地教他玄學清談,給他家族資源,為他仕途鋪路,助他平步青雲

當不慎被他發現自己本是女子的秘密,也坦然地信任他。

可謝梳怎麼也想不到,楚清鳶權傾朝野後,會當眾揭穿她的身份,聯合族老逼她退位,接掌了謝氏。

瓊芝玉樹的俊公子立在門閥之下,愧疚又深情地對她說:“梳梳,我隻想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與我成親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

那一日,所有昔日相熟之人,都像看猴一樣看著謝梳。

曾經引為知己的兒郎,視她如怪物異類紛紛疏遠

曾經擲帕愛慕她的女娘,唾她口水罵她無恥

曾經敬畏她的族老長輩,驅她出門不給容身之處

隻因她是個女子。

隻因她是個女子,還妄想坐在那把不該由她肖想的椅子上。

謝梳在眾叛親離中雙目血紅,以自己為餌,誘楚清鳶喝下了鴆酒。

*

不成想一朝睜眼,回到了剛剛接任家主之時。

謝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換回紅妝,以原本麵目坐穩家主之位。

再擇門客時,她的目光略過望著她怔怔失神的楚清鳶,選中了那個身份最卑賤的挽郎少年。(替人扶棺唱靈者)

庶人又如何,既然世家皆虛偽,她便顛覆了這貴賤尊卑。

女子又如何,誰說男兒做得的事,女子做不得?

[男主篇]

胤衰奴,無父無母,至卑至賤,唯獨一張皮囊堪稱絕色。

一朝被謝氏家主選中,旁人皆豔羨,他卻隻道是夢。

夢,終會醒的。

後來,少年郎在女公子漫不經心挑開他的衣襟時,眼尾忍得通紅,藏住體內洶湧囂張的妄念,喉音顫抖:“女郎,彆玩我……”我會當真。

他像瘋子一樣以寒士之身一步步爬上高位,把敢多看女郎一眼的青鳶公子狠狠踩在腳下,隻為告訴他的女郎:“彆人能給你的,我都能。”

你多看衰奴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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