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浸在水中的嬌女眼前驟然漆黑,受到驚嚇,喉間發出叫聲。
衛覦製著她,唇舌叼住柔軟如羔羊的細頸,不得章法地舔舐,全似一頭饑餓的狼。
手中滑膩的身子顫抖掙紮得厲害,他索性就向她香唇,將那勾人的聲音也堵住,另一隻手迫不及待探向水中,領略著飽滿的峰巒與雪尖的櫻珠……
衛覦猛然回過神。
細紗窗外,風消蛩寂。
眼前屋門好好的關著。
守夜婆子見王爺默立半晌不語亦不走,戾氣煞人,戰戰兢兢不敢抬頭,“王爺若當真有急事,容奴去稟……”
衛覦已是冷汗透衣,緊咬牙關,一語不發地掉頭而去。
再晚一步,他怕那些幻象會變成現實。
北府大營的軍舍中,徐寔正夜讀兵書,大門忽被破開,一道身影闖進來,喘息嘶啞:“明日便送她離開。”
徐寔愕然看著大將軍雙眸中閃熠的赤紅一線,凶猛野性,如同獸類。不禁失色站起。
“主公,你發作了?!”徐寔心驚,“主公說的是……纓娘子,發生了何事?”
衛覦閉了閉眼,隻有心如死灰:“你說得對,我不能再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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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今日便走?”
次日聽聞此信,杜掌櫃驚訝不已,看著親自過來傳話的徐寔狐疑:“昨日才定合盟之事,許多細則還沒有交接明白,這,大司馬急於征發嗎?”
在旁的簪纓聽到這個消息,反常地沉默,回想起昨晚小酒肆裡的種種,凝視徐寔的神情問:“他還好嗎?”
因簪纓所帶的人都住在同一院裡,院中不乏侍女仆役,沈階也在,簪纓無法問得太明確,但她知道徐先生會懂她的意思。
饒是如此,沈階聽了這話,目光輕動,不著痕跡地望了女郎一眼。
徐寔的目光與這年輕幕僚相接,一解即分,他向簪纓頷首道:“主公明日赴兗,為防落人口實,決定與小娘子分開出行。至於資軍事宜,要勞煩杜掌櫃隨軍逗留幾日,待與某商定細則,再由軍中派人護送掌櫃趕上娘子的腳程。不知娘子意下可好。”
說罷他微頓,歉然地看著簪纓,放低聲音:“主公此時在大營點兵,恐不能相送。”
不說小娘子如何,杜掌櫃聽了先就覺得不對,既然明日才走,又有一段順路,為何非要急在今日,這時間急促得幾乎像在趕人……
簪纓默然。
人在大營點兵,說明身體無恙。可既然能留杜掌櫃同行一段路程,落人口實之辭已是不攻自破,卻要今日送她離開,連一麵告彆也沒有……
以簪纓對小舅舅的了解,若在正常情況下,無論他多忙,肯定都會趕來見自己一麵,囑咐些話。
是在昨日喝完那碗酒後,一切都變了。
簪纓抬眼望向北固山的方向,道:“好。”
他的安排,她聽從便是。
她這麼輕易就同意,也無刨根問底,讓徐寔意外之餘鬆了口氣,“主公撥一千精銳隨同小娘子上路,保護小娘子周全。”
簪纓想想卻搖頭:“人數太多,我用不著,一百足矣。”
這件事上徐寔可不敢更改,“此是主公親自定下的,有備無患,小娘子還是帶上吧。”
簪纓堅持道:“我已有扈從,所行之處皆在小舅舅勢力遙領的州郡之內,沿途又有唐氏人接應,危險性不大。這一千人跟著我,陣勢太大引人注目是其一,且我知北府不缺兵,但精騎兵難得,聽聞一千精騎,足以陷萬人之陣,小舅舅赴兗在即,處處用人,這些兵士在前線派得上大用場,跟隨我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試想練兵千日,到頭來不能征戰沙場,卻成了一介女子的扈從,他們敬重大司馬,口中不敢言,心內豈非憋悶。”
收下一百義從是領了小舅舅的心意,依簪纓的意思,這一百人都換成守輜兵才好,不占北府的精銳兵力,隻不過知道小舅舅必不會同意就是了。
徐寔仍舊不應,他心中雖也覺得撥出一千人有些誇張,但一想到昨晚大將軍的蕭索絕望之態,鐵石心腸之人也要心疼。
他們彼此都知,大將軍也隻能為纓娘子做這麼多,徐寔便隨得他了。
誰知好說話的簪纓在這件事格外倔強,徐寔好說歹說,才將人數加到三百。
而後簪纓便讓侍女加快收拾行囊,下令點齊人馬,一切妥當,整裝出發。
男人們在大營中備征,許多軍戶女眷聽聞女公子要離開,自覺至渡口相送。在一片素裳縞衣中,有一個發鬏上係著紅綢帶的小女孩格外顯眼。
那根絲綢發帶是漂亮姊姊送給她的禮物,說是她送的,不會有人怪罪。
海清晏抬起小手,朝渡口的船隻奮力搖晃。
她的大母同娘親早已不在了,叔伯們戰死後,從前的伯母與嬸母都已改嫁,是以她身旁不像其他玩伴有大人領著,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人堆裡,便也不知是在和誰輕喃:“這麼快就走了,我還以為能待到霜柿子成熟的季節呢,我可會挑柿子了……”
再有不到一月,便入冬了,簪纓身披一件朱櫻色薄呢鬥篷,立於船頭甲板,江風吹動鬢發。望著渡口那些翹首的婦孺,她不禁動容,心頭酸暖。
掌舵人請示簪纓是否出發,簪纓的目光在人群裡尋覓了兩圈,輕道:“再等等。”
等過半個多時辰,簪纓也並未等到她期待的那個人,收回視線吩咐道:“走吧。”
北固山山勢嵯峨,橫枕大江,於此遠眺,可將揚子江流儘收眼底。若是眼力出眾之人,還可看清江上那條鼓風向西的帆船。
山頂一片荒蕪草莽中,一人背對著江流方向,靠坐在一方冰冷的墓碑背陰麵,仰頭抵著碑石,淡淡看天。
他昨日沒有告訴簪纓的是,祖將軍遇到宋氏的時候,已是毒入膏肓。最初,祖將軍隻是在苦悶之時無意踏入了這家小酒館,覺得老板娘為人實在爽利,相處舒服,隱瞞身份,與她閒話家常。後來,隨著他毒發頻繁,禦女難控,便無顏出現在老板娘麵前。
然而有一日,祖將軍莫名對宋氏思之如狂,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去了那裡,等他反應過來時,手掌已按在酒肆門環上。
祖將軍說,若他晚一刻清醒,他心裡很清楚會釀下什麼大錯。
那之後不久,又出現祖將軍神智不清時打傷親兵之事,再之後,祖將軍自刎而死。
“將軍,”衛覦空寂地望著虛空,冷澀道,“我也遇到我的老板娘了。”
可我陪不了她。